李克用見自己身體一日差過一日,心中不由更加焦慮。眼見李存勖少了李存禮在一旁指點幫扶,越來越驕橫莽撞,對自己的弟弟們頤指氣使;而其它的幾個兒子人人手握重兵,也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深知自己一旦撒手,李存勖必定無法服眾,痛定思痛,便逐一削去了幾個兒子的軍權。除了玄騎營還在李存勖的手里,其它的兵馬要不歸入玄騎營中,要麼就由他們的叔父李克寧代為掌管。
然而李克寧昏聵平庸,才能卻不如李克用遠矣。仗著自己叔父的身份,才能讓晉王諸子勉強听從。李克用看在眼里,急在心頭。又見只有李況一人心甘情願把梁兵和藍旗營都交給了李存勖,心里又安慰又愧疚,忽然想到自己已經把兩個佷女都指婚給他,他也算李克寧的女婿,便令他在軍中幫著李克寧拿主意,兼任各軍統領。
李克寧日日在軍中撲火,早已是一個頭兩個大。見佷兒們對自己不屑一顧,唯有李況恭敬殷勤,而且很快就要是自己的東床快婿,便在軍中事事仰仗他;又不時在李克用的耳邊嘮叨幾句,無非是誰又不成器,唯有李況才德兼備,日後定能幫李存勖一把。
李克用听諸子不服,更是日夜憂心,只能費盡心思扶持自己的大兒子。他見李嗣源已經去了潞州,各營之中唯有黃旗營的統領郭崇濤是一位領兵有方的悍將,便將他調到了玄騎營中,協助李存勖統領十萬大軍。
如此一來,幾十萬晉軍便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由李存勖獨掌,郭崇濤為統領,再加上潞州城由李嗣源統帥的梁兵和藍旗營;另一半由李克寧代理,李況為統領,其它王子不過虛掛著一個名號。李克用見軍權已經陸續集中到李存勖手里,無人可以挑戰他,心中方才暗暗松了口氣,哪知這三處人馬實際上都已經在李況的掌控里。然而李況雖能號令軍中,李存勖、五王李存確和六王李存霸長期帶兵,軍中勢力根深蒂固,一時間倒也不能為所欲為。
轉眼冬去春來,李克寧的小女兒知道自己被許配給了李況,一時歡喜過了頭,居然生了場大病,死了。李克寧不敢再等,和李克用商議了一番,只等開春便要讓自己的大女兒提前過門。
李克用見朱溫在洛陽居然沒什麼動靜,也早有此意。李況情知無法推月兌,只能先答應下來,暗中卻加快了在晉王府和軍中的各種部署,希望能趕在新人過門之前,將一切處理妥當。
誰知李克寧見李克用的病情越來越重,一心只要將下半生的權勢富貴寄托在自己未來女婿身上,卻不想再等。見李況一再借故拖延,居然連聘禮也沒有要,不由分說就把自己的女兒送了過來。
李況無奈至極,見送親的車馬已經到了府外,只能先換好了衣裳。他見阿然坐在榻上神情蒼白地看著自己,卻是搖頭一笑,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說道︰「阿然,你信我,我便絕不會辜負你。你放心,我早有準備。我和你父皇不一樣。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辦到。」
阿然的腸子都快要擰在了一起,想哭卻只能忍著。眼睜睜地看著李況出了門,方才趴在枕上放聲大哭。幾位侍女見公主傷心,都站在一旁默默拭淚。含香輕聲勸道︰「公主還是想開些吧。男人誰沒有個三妻四妾?!只要駙馬心里疼公主的,咱們也不怕誰進門。」
阿然搖了搖頭,苦笑道︰「含香,你說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我幫也不是,不幫也不行。我才是一顆心日日在油鍋里,熬的都快要沒了。若能忍心離開,便能一了百了。可我就是…」
梵月見阿然傷心欲絕,擦了擦眼楮,悶聲道︰「公主,就算咱們不能阻止,也不能讓別人太得意。一個妾有什麼好囂張的?!就這麼上趕著送了過來,深怕沒人要!依我看,公主還是得拿出正妻的款來,先把規矩給說明白了。」
阿然搖了搖頭,又哭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含香,你們都出去吧。我要一個人好好想一想。」
含香听了,只能帶著眾人退了出去。阿然在房里左思右想,真是肝腸寸斷,連哭的力氣也慢慢沒了。眼見天黑了李況還沒有回來,忽然從榻上一躍而起,隨便收拾了一個包裹,從窗口翻了出去,徑直奔向了後門。
誰知她剛打開院門,便見李況一身喜袍,靜靜地站在門後,好似正等著她。阿然見了,眼淚不由奪眶而出。李況伸出兩條胳膊,將她摟在胸前,搖頭道︰「阿然,我就知道你還是不肯信我?我一顆心明明就放在你眼前,你硬要裝看不見。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
阿然跺了跺腳,忍不住大哭︰「已經這樣了,你還能有什麼法子…」
李況哼了一聲,雙足一點,抱著她飛到了牆頭。阿然也有些詫異,忽見李況身形驟然一頓,拉著她趴在了房頂。
阿然見居然到了李況的書房,更是納悶。然而整個院子到處張燈結彩,紅彤彤一片,卻與平常大不相同。原來府里一時間來不及收拾,便在書房里草草布置了一番,權做新房。
阿然見李況竟把自己帶到了這里,心中又氣又痛,拳頭已經舉到了半空。李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卻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仔細听。
阿然見了,只能氣鼓鼓地放下了胳膊。然而她仔細听了一會兒,只是隱隱听到了下面廂房中傳來了一兩聲喘息和申吟之音。阿然見屋內紅燭搖曳,院里卻站了一群喜婆、嬤嬤,人人臉上喜形于色,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心中也有所悟。然而她見李況分明抱著自己伏在房頂上,低頭又想了想,方才低呼︰「李況,你到底在干什麼?…屋里的…」
李況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飛身一躍便出了府,帶著阿然在太原城一路狂奔。直到來到一個無人的曠野,李況才停了下來,捧著肚皮哈哈大笑︰「阿然,這就叫做李代桃僵。我可不像你父皇那麼傻,何況還是在我自己的府里。我在她茶里下了迷藥,又隨便找了個兵士,今晚做新郎的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