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策 045 七竅玲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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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七竅玲瓏心

昭和一百五十六年二月末,各國傳言七竅玲瓏心者降世,乃隱士高人鬼道子愛徒玉玲瓏,其為女子,將于昭和一百五十六年七月初七下嫁赤魏榮安王秦灝。眾人紛紛猜測,五國格局將因七竅玲瓏心者而改變,而坐擁天下的王便是秦灝……

同年三月初,又傳言七竅玲瓏心者為楚殤國師慕岩白,師出白氏帝師雲中子,特承師命下山輔佐當世君王慕容瑾。

有人認為慕岩白才是真正的七竅玲瓏心,而玉玲瓏曾在雲隋的演說誠然讓另一部分人認定了她,總之,眾說紛紜,誰也沒有辦法證實到底誰才是真正可以坐擁天下之人。

但,因著這樣的傳聞,赤魏楚殤兩國兵力大增,眾人均投效之……

秦灝撞開瀟湘館的大門,但見玉玲瓏坐在一片淡粉的花海之中,半臥在貴妃榻上,一手握書,一手執棋,在涇渭分明的棋盤上悠閑下棋。

分明知道秦灝一臉的怒氣,非但不抬頭,還繼續故作平靜。

秦灝降了降自己的火氣,緊了緊身側的拳頭,頷首示意一旁的宮女們都退下,宮人們領命,福禮後悄無聲息的便消失在靜謐的院子中。

「玉兒,是你散布的?」

玉玲瓏依舊專注于棋面上戰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芊芊玉手間的黑子始終懸在棋盤上空,沒有落下。秦灝嘆了嘆氣,將目光轉向棋盤,細細研究了一番,然後將玉玲瓏指尖的黑子拿走,落子于盤。

她笑著點點頭,將手中的書放下,徑自拿起桌邊上的熱茶給兩個杯子斟滿。

秦灝這時才發現,棋盤兩邊早已擱置好了兩個茶杯,顯然她早已預料他會來,于是,便在一旁的搖椅上坐定。

玉玲瓏終于抬起頭來,與他對視,莞爾一笑,執起茶杯悠悠的抿了一口,「都是些老茶,沒什麼味道了。」

「我命人給你送來些。」

搖搖頭,「不用了。」玉玲瓏擱下杯子,「如今有很多人來入伍吧。」

說到這兒,秦灝的氣又上來了,「你怎可如此兒戲,這種謠言都敢傳出去。」

「是謠言嗎?」。玉玲瓏目光一寒,轉而恢復柔色,手無心的踫觸到腰間的鈴鐺,清脆悅耳的聲音輕輕的響了起來。

秦灝一滯。

「七竅玲瓏心是否真如傳說一般,富甲天下坐擁江山?誰不都不知道,可是這個傳說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既然如此,何不利用這個身份來助你招兵買馬,蠱惑人心呢。」

無言以對,秦灝執起桌上的茶,嘗了一小口,不禁皺眉,豈止是沒有味道,簡直是苦澀難咽。

放下,再看玉玲瓏時,她已徑自在收拾著棋盤上的棋子兒,明明是未完的棋局,為何此刻便要清盤呢?

「皇兄不用再看了,這場棋局早在一開始便注定了輸贏,再下下去不過是浪費時間。」

又是一愣,亦許秦戊的死對玉玲瓏打擊確實太大,還是說三年不見的時光,已經將曾經那個撒嬌耍混的丫頭打磨成眼前這個萬事經不起波瀾,嘴角含笑卻笑不進心的女子。是她原本就是如此,還是說被逼迫而為之……

「玉兒,皇兄不願見你有危險。」

「有何危險?」

「你是七竅玲瓏心,天下的人都會來搶的,到時候你……」

「皇兄……」玉玲瓏輕輕的拍了拍秦灝的手,撫慰他越顯緊張的心情,「誰也搶不走我的……」

她還是笑,甚至嘴角的笑不斷的再加深。

秦灝總覺得心里不安,今日瞧著玉玲瓏這樣的笑便說不出的心驚,但是,卻又說不出個所以來,或許是他想得太多了。

「可是如今,楚殤也冒出個七竅玲瓏心了,這是怎麼回事?帝師的徒弟,怎麼會去楚殤呢?」

「慕岩白……」玉玲瓏輕念這個名字,秦灝見著原本被她捏在指尖的棋子粉碎在掌心之中。

「他一定會被我玩死在手掌之中。」

玉玲瓏說這話時,臉上呈現著詭異的笑容……

他果然是想多了。

眼前的這個玉玲瓏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就如她所言,只要能報仇就好。

他突然嫉妒起秦戊來,自小可以與玉玲瓏無拘無束的歡笑打鬧,青梅竹馬禍福與共,而她願意為了他與整個天下為敵,願意正視自己的身份,甚至是嫁給她自小認知為大哥的人。想來,那十年的時光是誰也沒辦法去替代的……

「玉兒。」秦灝站起身來,走到玉玲瓏身旁,蹲下,拉著她的雙手緊握在手心,「等秦戊的仇報了,皇兄帶你去游覽整個山河,可好?」

玉玲瓏幽幽的轉過視線,望著他,過了良久像是從太虛中回神一般,突然揚起嘴角,甜甜的應下,「好!」

秦灝傾身將其擁在懷中,感受著懷中人兒的溫度,確定她真的是在自己的身邊……

兩人有坐了好一會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秦灝因事終是起身離去,而玉玲瓏始終躺在貴妃榻上,含笑目送他離去,讓花海將其身影隱沒,听見瀟湘館的大門開了又關上,臉上的笑才慢慢隱去。

其實瀟湘館里原本只有梅樹,因玉玲瓏與秦戊每年只有年歲才回來,為了生氣就只種了梅花。即便她不在的三年,秦戊都會命人將自己院子的梅花移栽到瀟湘館里去,而今北國的夕佑城將迎來繁花似錦的春天,這滿園的梅花像是拼了命的要綻放最後的鮮活,一夜之間全都開了。

這番光景,玉玲瓏也看不出滋味兒,她甚至都覺得自己麻木了。

從紛飛的花瓣雨中收回視線,重新打開棋盒,又開始擺開戰局……

「七竅玲瓏心?就算是對弈,也要有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才是……慕岩白,你的命,我要定了!」

……

「你果然變了。」

剛夾起的棋子又重重的落回棋盒之中,玉玲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自己的幻覺嗎?

「原來是不記得我了。」

玉玲瓏霍然起身,搭在身上的毛毯順勢落在地上,驚起片片花瓣。她的目光順著聲音來處,望去,見粉白之間的黑影。

熟悉、陌生。

淚水瞬時奪眶而出。

「你……」

「不是說好了,你搖鈴我便出現的嗎。原來只有我記得,你忘了,那我走便是了。」

黑影欲走。

「不要!」玉玲瓏疾步上前,卻最終還是站在了一丈之處,望著繁華盡處的他。她忽然笑了笑,「我以為你沒有應下,就沒有所謂的約定。而且……從來就沒有什麼約定,就算說好了,最後也還是會反悔。」說到最後,淚水再一次落下。

第一次見她,彷徨;第二次見她,歡喜;第三次見她,悲傷。

鬼面站在樹後,看到她消瘦的臉耷拉著雙肩,滿目的傷痛,不可抑制的悲傷,他知道,她是真的痛了。

「不是已經有了決定了嗎?」。

他對自己的洞悉,玉玲瓏根本不覺得意外,反而很窩心,覺得至少自己不是那麼孤單的,于是,她抹掉淚水,道,「可是我還是換不會真正想要的啊。」

「那就讓所有人陪你一起沉淪吧,‘為一人而負天下人’,只要值得,你玉玲瓏就會做的不是嗎?」。

玉玲瓏失笑。

「那你呢?是什麼樣的人?雲隋的神秘人是你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說了,還算是神秘人嗎?」。鬼面頓了頓,繼續道,「這樣的距離很好不是嗎?否則你也不會站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將心放在我面前。」

「可是,如若我能早些想明白,他也不會離我而去。」

鬼面嘆了一口氣,似乎搖了搖頭,道,「為什麼要把每件事都想得那麼清楚透徹,讓自己傷自己累,就按照心里的想法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好了,如果,因看不清前面的路而彷徨猶豫,那就閉上眼楮,我想總會有人願意在你前面牽著你的手一起走的不是嗎?你既有七竅玲瓏心,有太多的事就已經冥冥中注定,順其自然。」

玉玲瓏搖搖頭,轉身朝貴妃榻走去,「難道你也信命。」

「我不信,但我信你。」

風吹鈴動,帶起又一陣的花瓣雨,縴弱的身姿站在花海之中靜靜的,猶如一尊玉像。

她知道,他走了。

但,她同樣也知,棋局開始了,就不得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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