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情淺愛 第一章 誰道情淺 1

作者 ︰

小淺︰

我這一生什麼好東西都沒有給過你,這一件婚紗,是我得知自己日子不久後為你量身定做的,我只希望,你可以找一個愛你的人嫁了,穿上我的婚紗,做一個幸福的女人。

江南的雨霧彌漫不散,屋外的白玉蘭已經開了苞,散著清淡的花香,屋里散著一股腐蝕的味道,屋子很小,比起她現在的臥室還要小。

左手邊是一個床榻,因為常年不住人,被褥已經被收拾干淨了,她走上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下……

從她懂事以來,她就和母親一起過生活,作為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歌女,母親是一個人人口中不檢點的女人。特別是她年紀輕輕就帶著林淺這麼一個拖油瓶。

在林淺的小時記憶,母親每天都打扮得光鮮靚麗,穿著她自己做的旗袍,到酒廳駐唱。

母親的歌聲很好听,有一點鄧麗君的味道,在這個江南小鎮里根本沒有那麼大的資本去請那個大明星來開演唱會,所以母親在當時是個很受歡迎的歌女。

在外母親是個溫柔如水的女人,而對于林淺來說,她在外的溫柔卻是她這輩子再也祈求不到的。母親對她很嚴厲,手把手教她做衣服,小小的年紀,她的手上便是被針扎到的小孔。

上學時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爸爸媽媽一起去接送,她也好奇地問媽媽,「我的爸爸呢?」

于是,整整一個星期,母親再不和她說一句話,從那以後,她知道,父親一詞在她的家里是不被歡迎的。

六歲的夏天,母親突然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牽著她的手到一家咖啡廳,這種叫咖啡的東西她知道,母親在外唱歌有時遇到幾個闊綽的人,很多海外的東西都會被母親帶回家。

然而這一些她一律不去開封,仿佛那是她的噩夢。

有一次她忍不住誘惑打開了一個打扮得很是精致的包裝,然而那黑色渾濁的液體卻是苦得要命,原來,外表華麗的東西,內里不一定都是好的。

母親牽著她的手在一個男人面前坐下,那男人長得很好看,至少在她見過的男人中他是最好看的那個,西裝革履,一看就是和她們不是同一個階層的。

他看了她一眼,笑著對母親說,「你的女兒很漂亮。」

一個人上學時,街上一些大媽大嬸便經常指著她說,「那女孩長得真和她媽一樣一副狐媚的樣子,長大後肯定不是個省事的人精。」

所以對于這個男人的夸獎,她並未覺得高興,不知道他心里又是如何月復誹她的。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母親對一個男人笑得那麼自然,那麼美,母親是在十八歲的時候生下她這麼一個不帶把的女兒,如今仍然花容月貌,風華絕代。

那個人給她點了一份蛋糕,那天她才知道,原來這種蛋糕也叫strawberrymousse,口感綿密,自然醇濃,她對這個男人的好感也倍增了幾分。

吃過東西後,那個男人又載著他們來到一棟歐式風格的別墅,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的家,她夢想中的家,可是那一天她並不高興,因為她仿佛覺得什麼本該屬于她的東西正在慢慢地離她很遠。

那個男人帶著她的母親進去,把她留在外面玩,她很想去捉住母親的手,然而對她來說,母親就如同海灘的細沙,捉得越緊,流失得越快。

她就是這樣,穿著那條早上母親給她換上的白色裙子,在朝陽下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進入那華麗的金絲籠。

「keelyn,你果真在這,時裝發布會要開始了,快回去吧。」

揉了揉干澀的眼角,林淺帶上墨鏡和助理離開了這個她生活了六年的家,也是過不久,這個已經搖搖欲墜的小平房也將夷為平地成為另一個興起的現代小區。

「活動準備得如何?」

「model已經換上了這一次夏季時裝,可是ann到現在還沒有到場。」

林淺皺了下眉頭,「時間表不是已經發了嗎,你有聯系她嗎?」。

「她的手機關機了,她的經紀人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abbott錘了錘方向盤,一臉忿忿,「keelyn,要不讓人代替了吧。」

「先等等看,ann是那件作品最適合的人選,未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換人,你現在聯系她的公司,我倒要看看這大牌要耍到什麼時候。」

發布會現場受邀嘉賓已經來得差不多,這次發布會是本年度的夏季時裝秀,是「白玉蘭」系列的主打作品,走清新路線。

本次的壓軸作品請的是如今當紅大陸的甜心小天後ann作秀,可是這位大明星卻是個高傲的主,臨時居然放鴿子,也不知這人的後台有多硬才敢這麼囂張!

「keelyn。」

來人是她的導師,世界著名時裝設計師alancalliano,84年畢業于聖.馬丁藝術學,86年打出了自己的品牌,其風格開放又不失典雅,受到外國一眾貴族女士的追捧。

「alan,你不是在巴黎開時裝秀嗎?怎麼來了中國?」

「我的得力門生回國創業,當然要到這個美麗的國度看一看她的發展。」

林淺衷心一笑,這個快五十歲的老外是這個世上第一個交會她如何生存的人,她在心里把他當成那多年來殘缺的溫暖。

「keelyn,你又進步了。」alan深邃的藍眸盯著台上的壓軸作品,剛毅的臉上綻開贊賞的笑容。

原來那個大牌還知道回來呢,ann有著眾人都羨煞的身高和曲線,很多model為了節食把胸’部曲線減得失去了原本的線條,骨干雖然好卻永遠也穿不出衣服的風韻。

而ann雖然很高,但她那美麗的胸’部線條與臀’部的線條構成了標準的s型,線條分明的大波浪垂于雙肩,把身上那件米色修身短裙襯出了它獨特的風格。

「每個設計師最重要的便是要創造出時裝的魂魄,作出產品後又要選出和這個作品融合的骨架,你選的這個model的確很合你的作品。」

林淺接過侍者遞來的紅酒,和alan踫了踫杯,慶祝自己在中國第一個個人時裝發布會的成功。

「既然你來了中國,也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了吧,雖然這里不是首都,但這江南的食物也是全國一流的,你要不要順便嘗嘗。」

alan皺著眉頭聳聳肩搖搖頭,一副可惜的樣子,「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我今晚就要飛回巴黎,下次再來彌補這個不足。」

alan每日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滿,這次能來參加她的個人發布會應該是在中國有事情,她可不會覺得這個老外沒事放著一大干事情不做繞了半個地球來這里看她這個小角色開發布會的,所以和他交流了幾個她工作中的疑點便讓abbott安排送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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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的經紀人發布會結束後便一個勁地對著她說抱歉,那大明星卻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玩著手機。

林淺已經不是當年小鎮里那個瘦弱的小女孩了,看這時裝發布會來的人便知她如今在這國內地位不小,那剛紅的明星當然入不了她的眼楮。

「我請你們來當我的model不是因為你們如今有多紅,而是因為我的作品需要這樣的人選,換句話說,除了ann,我還有很多的人選,這一次是我在國內的首場時裝發布會,若是因為你們的一點小情緒,我就要為這一次的過失買單,那我是不是虧大了。」

林淺雖說是個處事圓滑的人,當事對事,人對人,她從以前到現在最討厭的便是這種耍大牌,高傲的人了。

ken一個勁地賠不是,林淺淡淡地回了句,「下不為例。」便走開。

一旁的ann見她一走便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口氣不佳,「不就是個設計師麼,在國內連腳跟還站沒穩便趾高氣揚的。」

ken橫了她一眼,「你可別小看她,人家是著名設計師alancalliano門下弟子,去年在倫敦的時裝展中被《vogue》的著名時裝記者rice采訪報導,在國際舞台上她的名氣可不比她師傅小,你能被她指名當model已經是百年難求的,她可是未來時尚界的杰出新人,這麼個大款你可得把握住,你那點小脾氣最好也給我收斂點!」

ann癟了癟嘴,和他一前一後出了發布會現場。

林淺的發布會是在本市最大的藝術展覽館,出了大門,外邊停放有序的貴族車如鐵甲般壯觀,見這場面,她不信也得信那keelyn的名氣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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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淺望著這花團錦簇的院子,覺得自己無論站在哪里都容不下這個地方,午後的陽光很毒辣,她的額上已經布滿了汗珠。

「孟千帆,別走。」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當時他正是十八歲的青春少年,即使是一件不出眾的白色襯衣,在他身上也能穿出不一樣的味道,那俊逸的外表比剛剛見過的男人是有過之而不及。

他修長的身後跟著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俏麗的臉蛋通紅,像是很氣憤的樣子。

「跟你說了多少遍,我是你小叔子,別這麼沒大沒小,別以為你老爸在里邊我就不敢動你。」

那女孩一臉忿忿,「你偏心,回國只給哥帶禮物,為什麼我就沒有!」

「不是送你個芭比女圭女圭了嗎?」。他挑了一邊的眉毛,臉上盡是無奈。

「我才不要芭比女圭女圭,我要你送給哥哥的東西。」

他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語氣寵溺,「別挑剔了,那是男孩子的東西你湊什麼熱鬧。」

林淺到此刻六歲,即便是生日也未收到一份禮物,幼兒園上有一些家世好的女孩子常常打扮的光鮮靚麗,而她一年那幾件衣服屈指可數。

那人口中的芭比女圭女圭她在街上的櫥窗里見過,很可愛,她常常想,如果有一個人兒和她一起入睡就好了,可是她從不敢開口向母親要。

那個比她大一兩歲的女孩卻因她的小叔子的回來便能得到手,這一刻的她,很嫉妒,也覺得自己很卑微。

「你是誰,怎麼在我家里。」

林淺低著頭踢著腳上的草地,不想那女孩便在這時來到她身邊,她比她高一點,低著頭睜著大眼楮,臉上盡是疑惑。

剛剛那個男的也來到她的身邊,眉頭微不可聞地皺了下,一臉沉重地看著她。

林淺低著頭不語,因為她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會在這里,連她也不知道母親帶她來這干什麼。

「喂,你怎麼不開口呀。」她推了林淺一把,臉上是高傲得如孔雀般的表情。

「小煙,你太不禮貌了吧。」

那個叫孟千帆的男人瞪了她一眼,牽過林淺的手,比他大一倍的手掌很溫暖,讓她很留戀,「進去吧,別中暑了。」

孟煙不甘地牽著他的另一只手,向剛剛母親進去的門走去。

別墅里的裝潢比外面更加華麗,林淺在大廳里看到林菁荷便撒腿跑過去,水漣漣的大眼楮蒙起一層水霧,「媽媽。」

林菁荷眼里閃過一絲流光,抱起林淺坐在一邊,而林淺也注意到這大廳里除了剛剛的男人之外還有兩個年紀更大的人,一男一女,應該是夫妻。

那倆人看到林淺的身影,都不約而同地皺起眉,林淺觸到他們的眼神,也往母親懷里瑟縮了一下。

上午那個男人坐在母親的旁邊,看到她笑了起來,「小淺淺,以後我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她感到母親的身子一僵,也低下頭來看著她,林淺不知如何作答,爸爸,多麼陌生的字眼啊。

「爸,你在說什麼?」孟煙一听這話也不顧孟千帆拉著她的手,怒氣沖沖地跑過來,「爸,為什麼要做她的爸爸,那我和哥哥怎麼辦?」

孟千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傻丫頭,我還是你爸爸呀,這位阿姨以後就是你的媽媽了。」

即使她的眼楮里蘊滿了不甘和憤怒,即使她出言拒絕,然而大人決定的事情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孩子的話而改變。

所以從那一天起,她從貧民窯里一蹦蹦到了這個江南世家,她有了屬于自己的新衣服,有了屬于自己的洋女圭女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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