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家了嗎?練修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像是放電影一樣的晃過。
眼前的練修是自己吧?十年前就知道了聖神之子耶穌,只是那時的耶穌僅僅是他們嘴里的一首聖歌,是周末在聖會中人人敬拜的對象。而叔叔阿姨們大多不識字,練修就自然而然成了他們的筆,他們的領頭。
每次有聖徒來聚會聖所時,抄歌詞和講解聖經的章節都是練修的事情;教歌的聖徒也就是那麼幾遍,于是就要求練修一起學,聖徒教完之後,余下的就是練修的必修課,教那些唱腔跑調、斗字不識的大叔大姨們唱歌、識字,還要講解其中含義。
練修時常被這必修課整得一個頭n個大。很多時候教識字,上百遍他們也記不住,她很想問他們,是那黑板上的字有斗大,還是看到了練修的頭有斗大?指揮棍都磨掉了一大截,黑板磨成了一條一條的橫溝,練修也由方形的磨成了圓形,大大的玉米牙也被磨成了小米粒似的尖伶。在他們信奉的聖靈的幫助下,皇天不負辛苦人,終于有些大字不識一個叔叔阿姨們在三四年之後能將聖經上的字認識百分之七八十。
練修終于被釋放了,她真想對天大聲吆喝︰「我的上帝啊!你終于開眼了!我終于釋放了!哈哈哈…哈哈哈…」她忙不迭地將聚會點的事,無論大小巨細一一交待給那些能撐起半邊天的人後,一轉身就跑回了家,不管三七二十一,躺下再說。她決定了,要將這些年被累得骨離肉疏的身子猛睡一番。
誰知就這麼一睡,練修就差點沒醒過來。後來才知道,她昏睡了幾天幾夜,渾身火燙,發高燒,說胡話,無論是吃藥、打針,還是秘方、針灸,始終沒有效果,嚇得大夫們不敢上門醫病了。大夫們一听是練修家的人來請,就躲起來,囑咐他家人說自己出去了,至今未歸。練修的家人求醫未果,只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將她背去聚會教堂,請聖徒們禱告,因為很多叔叔阿姨們的奇病久治不愈就入得教會去听經學歌之後,病就慢慢癥愈了。
練修媽媽也是信徒,當將練修一背進教堂,聖徒們就圍上來一看,「啊!怎麼是練修姊妹啊?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有聖徒驚呼,然後大家圍成一圈,跪在地上向上帝和耶穌基督要練修,要上帝放練修回陽,是不是因為練修不想在教會教叔叔阿姨們念聖經和唱歌了,所以神才不放過她。祈著,禱著,聖徒們聲俱淚下,忌食、忌睡、忌飲,練修已昏迷,自己不能祈禱認罪,由練修媽媽代女兒祈禱認罪。
在眾人期盼下,她終于醒來了。一抬頭,就望見對牆壁上碩大的十字架,渾身一凜,練修條件反射般的跳起來就想跑,她是真的被這些年的「教學經驗」整怕了。
「撲通!」一聲,練修雙膝酸軟的跪在了背向十字架的地上,起不來了,這時聖徒們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在躲這教堂啊?難怪還不認罪,知道你是怎麼到教堂來的啊?」聖徒們提醒著練修,希望她能記起昏睡前的點點滴滴。
練修都記得,她想逃避上帝給她的重任,可她現在膝蓋像粘了膠水,動彈不得。于是「哇」的一聲哭了︰「上帝啊!你為什麼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哇!哇!哇!」聖徒們哭成一團,擦干練修臉上的淚,將她扶住。
突然間力氣又恢復了,人也可以動了。被上帝揀選的人想逃,門都沒有,你就認了吧!耶穌基督為了救贖世人的靈魂,斬斷靈魂枷鎖,生命都舍了,僅僅是借用練修你學來的一點東西,將聖經照背宣科的教教別人念念,你都不願意,你想你有罪嗎?望著頭頂上方閃閃發光的十字架,練修欲哭無淚。
練修的腦海,一遍一遍地涌現自己所經歷的事,迷迷糊糊,時而隱約,時而清晰。原來自己是沒辦法逃避的,是不是?
這就是自己在世間的生活嗎?我好想家。我錯了,行嗎?放我回家!現在他們在干什麼,為自己失蹤感到揪心難過,還是世間原本沒有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