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三生祭紅顏 第十章 梨園之聚(三)

作者 ︰

流觴曲水。顧名思義,將盛了酒水的杯子,列序至于流水中,取之可飲,別有情趣。

這次衛狄舉辦的梨園之聚,可是花了大力氣。連這傳統的流觴曲水也鼓搗的別出心裁。

不僅僅是一般的品酒,而是另加了些行酒的規矩,有點類似擊鼓傳花,只是那花變成盛了酒的酒杯。

未七背對眾人,且身前放著個獸皮小鼓,鼓停時,酒杯停到誰那里誰喝,並且還要表演一項才藝,臨場賦詩,撫琴奏樂,皆無不可。

哦~怪不得兩岸的人的榻幾都是錯開的,這樣也保證了一次只取一人。

本來吧,男人們聚到一起,不是家國政治,就是女人。可這次的聚會,來的諸人都不那麼熟識,談政治?誰知道這里面有沒有他國奸細。談女人?無非是姿色,才德。在男人們的眼里,女人也就是個附庸,無可無不可。

衛狄這一舉,無疑大大增加了聚會的樂趣,同時也給了有才之人一個展現的機會。但凡是有才氣、有志氣的,誰不希望得到他人承認,搏個好名聲,福萌子孫,名垂青史。

因為是隨機而選,公儀酒心里有點心虛。說實話,除了彈劍,她一時之間還真沒想起來她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藝。眨巴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可憐巴巴的瞅著衛狄。我可是跟你來的,我丟臉你也不好看。

察覺有人看他,衛狄略略掃視全場,沒看到什麼異樣。

由著感覺,轉頭就看到公儀酒揪著衣角,可憐兮兮地瞅著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毫無防備,毫無戒心,好似有全心全意的信任。

衛狄覺得心口好像被毛茸茸的羽毛輕輕掠過,有說不出的柔軟。他听見自己笑了一下,不是面上的一個表情,似是從心里散發出的愉悅,溫和地問她︰「怎麼了?」

那雙眼眸靈動的四下張望,就是不與他對視,低著頭,微紅著臉,那模樣竟有些羞訥。

與公儀酒相處了一些時日,天知道這個表情出現在她臉上有多難得。以往若是有女子在他面前這般,他定當是不耐煩糾纏的,可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公儀酒臉上就不一樣了,可到底哪里不一樣他也說不清楚。

側著身子耐心低聲又問了一遍︰「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

公儀酒現在無比悔恨,當初酒鬼爹請了那麼些師傅,她怎麼就沒認真學點兒?哪怕是把抄了那麼多遍的《二十四孝》背下來,也總比現在難為情的給人講︰「我沒有什麼才藝。能不能給未七說一下,讓他別把酒停到我這里。」這樣的話強吧?

衛狄挑著眉毛,不置可否。沒想到她會說這些。坐在公儀酒下手的穆瑾瑜,拿著酒杯的手略略一頓,面上閃過一絲趣味。

公儀家怎麼也是個大家族吧?哪個大家族里的女子不都是能歌善舞,才藝多多。怎地到了她,就沒什麼才藝呢。

若是公儀酒是普通的大家女子,這樣也無可厚非。可關鍵是外界關于「帝王劍」的傳言。且不論這傳言真假,她這一生都注定了比別人多災多難。

人生苦短,誰知道哪天災難突然降臨,還不如好好享受。公儀明昭將那些大師請來時,便想著︰她學固然好,她不願學,亦不強求。唯願她一生安穩快樂,避災離難。

雖然衛狄沒什麼表示,可接下來一輪輪的鼓聲里,卻沒有一杯酒在公儀酒面前停留。

其實也是她想多了。這個聚會本就是為了方便衛狄招賢攬士,當然會最大限度的讓他們展示才藝,以方便自己挑選。

公儀酒的才藝是好使壞,根本不在他考慮的範疇內,他考慮的也和這個搭不上什麼關系。

取一次酒,表演一次才藝,若是同一人重復取酒,則要表演不同的才藝。因著這個游戲,聚會一開始就熱鬧起來,有人賦詩;有人吹笛;有人逗趣妙語;甚至還有人表演口技。

兩岸列坐的諸人,除了衛狄,公儀酒,江城,其他人都取過酒。甚至有人取了三次,就連穆瑾瑜都取了兩次酒,算上幾上原本就備下的酒,小幾上的酒具幾乎都放不下了。

第一次取酒,穆瑾瑜先是臨場寫了篇《關雎》的狂草,龍飛鳳舞,氣勢非凡。

公儀酒撇嘴,這個場面也將《關雎》寫的這般潦草,急不可耐,真是急不可耐,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思春了,而是頗為嚴重的發春!

第二次,則來了個劍舞。情形可用八個字概括︰矯若驚龍,翩若驚鴻。這人不怎麼樣,這劍舞,倒是有模有樣的。

舞完之後的穆瑾瑜,額頭帶汗,俊臉潮紅,挑著眼角含情脈脈的瞟了眼公儀酒。疏狂之余又添了些風流艷色。

公儀酒登時覺得喉頭發緊,臉頰燥熱。他、他、他這是勾引,紅果果的勾引!

穆瑾瑜轉身走到未七面前,笑道︰「小兒擊鼓多時,且去歇息。」

未七為難的看了眼衛狄,但見他頷首,也就只好將擊鼓的位置讓給穆瑾瑜。

公儀酒見著穆瑾瑜代未七擊鼓,忽然間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廝才不可能因為未七雷了才代替的。

果然,那鼓聲停的時候,酒杯堪堪停在公儀酒的榻幾前。

還來不及反應,跪坐榻幾一旁的婢女,就已經乖巧麻溜的把酒給取來放在她的幾上。

公儀酒瞪圓了眼楮瞅著這杯酒,暗暗將穆瑾瑜家和那婢女的祖宗問候了一個來回。

眾人見公儀酒取酒半天,不曾飲酒,亦不曾表態。不免催促︰「江小郎,可是有些為難?」

「江小郎是在為挑什麼表演為難麼?」穆瑾瑜坐在那里仍是不安分,挑著眉毛沖她挑釁。

好吧,好吧,要丟人也是丟江家的人,和她公儀家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一杯酒水下肚,公儀酒只覺得陶陶然,飄飄然,身形懶散的倚榻彈劍而歌。這歌還是听酒鬼爹唱過的,名字好像叫什麼《逍遙游》。

「少年雄心總比天高

壯志豪情不畏風暴

春華秋實不老

歲月一筆都勾銷

只留琴聲空飄渺

秋月懸天共楓葉搖

夏日以朝暮分昏曉

年華幾許磨消……」起先伴歌的是彈劍的泠泠脆響,不知何時又有了琴聲相伴。歌聲淺淺,琴聲漫漫。只待人們發現的時候,它們已經融合的像藤蔓那樣相依相纏。「究竟誰人能明了

不曾輕狂人枉年少

繁華紅塵中任我逍遙

舉杯望月醉看美人笑

今晚有君為伴

夜色幾多嬌

同高唱一曲歌謠」

公儀酒晃著腦袋,有點暈。她娘據說是個釀酒高手,而她爹整個就是一個酒鬼。

這麼一個環境下,就算在娘胎里應該也能受些這方面的影響,就不是千杯不醉,起碼也是個百杯不倒吧?

她幾杯酒下去就不分東西南北的德性,從另一方面證明了遺傳變異的科學性。

「人生漫漫艱險難料

英雄成敗怎能斷道

虛榮若浮雲轉眼已消散

恩怨是非盡付談笑

秋月懸天共楓葉搖

夏日以朝暮分昏曉

年華幾許磨消」

起先漫不經心的眾人,漸漸放下酒杯,收起散漫的形容,專注的听起來。這年頭的歌,除了荒腔野調,正經的歌,也就是樂府里的那麼幾首,稀少的很吶。

「究竟誰人能明了

不曾輕狂人枉年少

繁華紅塵中任我逍遙

舉杯望月醉看美人笑

今晚有君為伴

夜色幾多嬌

同高唱歡樂歌謠」衛狄看著那張酡紅的小臉,面上帶著不自知的微笑。而在一旁原打算看戲的穆瑾瑜,听著這歌,漆黑的眸子,像是把漫天繁星盡收入眼底,亮的驚人。「繁華紅塵中任我逍遙

把酒盡歡莫虛度春宵

此後有君為伴

繽紛幾多朝

共沉醉輕盈舞蹈

富貴名利兩手皆放

雲游四方無所牽掛

名劍不孤單

有香花同在

一縷青絲隨君天涯」

琴聲行雲流水,歌聲酣暢淋灕。分不清是歌聲引著琴聲,還是琴聲引著歌聲。唱到最後,豪氣頓生,如珠玉落盤的聲音仿佛穿破層層白雲,直達雲霄。琴聲亦是飄渺四際,曠達天野。

爾後,歌停琴止。公儀酒與江城相視一笑。

別人看見了,定然以為這是知己間透著默契的微笑。

江城笑,是對她歌聲的驚艷,贊嘆。公儀酒笑,純粹是感嘆沒丟人,白便宜他江家了。

-------引用《新絕代雙驕前傳》主題曲《逍遙游》。======票票,你們的支持是我寫作的動力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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