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被子被小宋裹得嚴實,連片被角角都沒分給她。公儀酒無奈之下,只能縮著身子,勉勉強強的睡了。
可誰能告訴她,為毛醒來就看見小宋頭發凌亂,面帶菜色,一臉怨念盯著她看。
其實按照昨晚那個場景,戲本子里最後都會演變成,男女情意綿綿的相擁而眠。
而現實中則是,睡夢中的公儀酒大發雌威,分外彪悍的把某個人踹一邊去,還順便霸氣的奪回了那條蠶絲薄被,裹在身上連個邊邊都沒讓他模著。
可憐的小宋委委屈屈地縮在馬車一角,淒慘的感嘆︰以前只是听說她睡姿不好而已,他著實沒想到是這麼個不好法。
托小宋的福,公儀酒他們早早地起了,當天頭個進城的。
據說各城為了增加財政收入,外鄉進城需交錢。但這又怕打擊了百姓們進城的熱情,遂當官的聚在一起想了一個法,每天前十名進城的可免收進城費。
公儀酒掐著手指算了一下,她一行不算隱著的刑二,共三人。小宋那一行,算上趕車的車夫,隨身小子,專管端茶送水的丫鬟,共四人。唔這就佔了十分之七。要是按著平時這得花上七個人的進城錢。看不出來,小宋還是個省錢的好手!
對小宋而言,這委實是個誤會。昨天眼瞅著公儀酒他們一路出城,直奔長陵方向,便一路尾隨尋思著如何‘巧遇’。可公儀酒等人的行路速度實在太快,實在太考驗車夫的技術。而小宋又一直猶猶豫豫地下不了決心。
車夫一路上忍了又忍,正待下決心來記狠抽,直超他們的時候。他們又一陣風的快馬揚塵,讓他們干吃幾口泥塵。
昨晚好容易依著心思見著了,可某些人的彪悍的睡姿實在不敢恭維,一向注重外表容儀的小宋擰著眉毛硬撐著沒睡,便是想著早早地進城找個地好好洗洗睡睡。
富陽是個小城,按區域是歸屬長陵管轄。但現任富陽城主一心想自立圖強,不願附屬長陵,這些年倒也有些成績管理的有模有樣的。
街道兩邊早早就有人擺上了攤子,琳瑯飾品,吃食巧藝,應有盡有。
公儀酒頭次起得那麼早,自是頭次見識晨間的集市,听著商販的透著勃勃生機吆喝聲,心里十分的歡喜。掀著車簾,眼夠著往外看,身子都探出去小半個。
正看著那個攤上擺著些精致的頭釵玉帶,身子猛地被人環腰一拽。
公儀酒直愣愣地瞅著小宋,想從他臉上找一星半點子慚愧或是羞澀。
但她失望了,小宋神色自若的抱著她,期間不曾有半點羞愧之色。
「我覺得你可以略微的松開些,畢竟我還是除了十歲以前坐過我爹的膝蓋,再沒坐過旁人的單純女子。」公儀酒覺得這些年真是越來越不濟了,就這麼點事她居然就覺得不好意思了,居然悄不拉聲地臉就紅了。這要擱在小時候,別說坐他懷里,就算爬到他頭頂上坐著她也不會不好意思,「再說,你這樣子讓人瞧見了還以為你在吃我豆腐。」「這關單純不單純什麼事?」小宋眨巴著漂亮的桃花眼,一臉的詫異,若看得仔細些,還能發現眼中隱忍的笑意。
言罷容顏一整,硬整出一絲絲的大義凜然出來︰「我松開些你肯定坐的不穩當,還是緊著些吧。」他原本還想說︰你我相識多年,就算是臭豆腐也早該吃完了,莫再提什麼豆腐不豆腐的事。但一想這話和他面上嚴肅的表情不太相稱,遂,忍著遺憾默默咽回肚里。
公儀酒聞言趕緊搖頭︰「無妨無妨,我自打出生就比別人會坐,再沒有比我坐得穩的了。」
小宋斜睨了她一眼,環在她腰上的手毫無預兆的松開了。
公儀酒原想著還會費些口舌,實在沒料到他就這般放開了。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往後一倒,雙手下意識的要抓些什麼。
被揪住領子的小宋,笑眯眯地俯視著公儀酒,一雙眼楮亮的給見到雞的黃鼠狼一樣︰「剛才某個人還說,打小就比旁人坐得穩當,原來就是這個穩當法。」
「郎君,前面有個客棧,要停否?」門口的車門恭謹地問。
「停罷,好好休整一番再上路。」車內黃鼠狼已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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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是覺得之前佔了上風,小宋清洗過後也不大睡得著了,滿身清爽的坐在公儀酒的屋里歡快地吹小曲。
公儀酒在心里默念了聲:殺生是罪孽,才帶著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般地微笑面對小宋︰「縱然這‘天’字號的房子貴些,我覺得就算我們一人一間也是住得起的。」
小宋躺在榻上翹著二郎腿,表情很愉快︰「誠然,是住得起的。」公儀酒覺得自打遇上小宋,她的忍耐力給春季的玉米似的‘噌噌’地往上長。詢詢善誘道︰「既然住得起,你我又何必擠在一間。我現在雖然在旁人看來是個男子,可這殼子卻實實在在的是個女子。男女有別……」
小宋攔手打斷︰「正是因為你現在女扮男裝,我才和你住一起。才免得有心人懷疑。」
公儀酒詫異地模著臉,頗為憂愁的喃喃道︰「莫非我的容貌已出色到成傾國傾城的禍水型,女扮男裝也不能安穩麼?」
小宋︰「……」
公儀酒有個毛病,若是白天吃得不夠分量,夜半一準餓得睡不著。本來奔波一天就不曾好好進食,好容易到了客棧,便想著好好吃一頓,小宋這廝死活不同意,只干吃了些自帶的干糧糕點。
是以悉悉索索模黑的起身準備出去尋食。一雙眼映著如水的月光,在黑夜里看亮得給黃鼠狼似的。
「何以目光灼灼似賊也?」黑暗中突兀的響起一個男聲,直把公儀酒嚇得一哆嗦。
撫著胸口半響才順了一口氣,壓低嗓子嘟囔︰「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小宋這廝硬要留下,公儀酒拗不過他,就讓他睡外間的小榻,「你怎地還沒睡?」
小榻的小宋忽然起身撲過來,捂著公儀酒的嘴。公儀酒下意識的掙扎,小宋伸手抵唇︰「噓……」
屋門映著月光隱有人影閃動,有人切切私語,听聲音約莫是之前迎客小二的聲音︰「剛才好似有些聲音,是不是還沒睡?」
「管他睡不睡的,今晚只叫他們有去無回。」
然後被小宋捏緊了鼻子的公儀酒一雙眼瞪得溜圓,真真的瞧見門低下面散進幾縷薄薄的煙霧。
難道這是個殺人劫財的黑店?
公儀酒覺得自己最近霉運當頭,走哪兒都有殺人越貨,攔路搶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