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扶老丈去醫館——老丈年紀大了些,眼神不好,約莫是沒看見車子。且不論撞沒撞到,治傷要緊。」
小宋細著嗓子講的這番話,十分的進退有據,溫婉可人。
公儀酒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看向小宋的表情有些驚悚,同時在心里默默遺憾︰小宋沒生成個女子,實在是可惜了。
老叟聞言眼珠一轉,那狡黠的模樣竟與公儀酒像了九成半,抱著腿哼哼唧唧的應道︰「還是女郎軟心腸哦。」說著還瞅了瞅公儀酒與車夫二人,小心揉腿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粗喘了一口氣,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當然途中車夫幾次欲扶,都被擋回。
「老而人惡,似女郎這般的少矣。」語氣一轉,「不敢耽誤行程,予些錢財便可。」
公儀酒想著小宋若真是個女子,說不定真會被這老丈打動,沖動之下,甩手就予他幾金。
她本來也想掏出些錢,以示慷慨。模模袖袋,唔,比臉還干淨。
「如此……」小宋垂首蹙眉,顯得很為難。
一直觀察他神態的老丈,表情有些焦慮︰「女郎風塵僕僕,必是趕路急矣。朽不敢耽擱,自去就醫即可。」
「戈,取二金予老丈。」某只妖孽唇畔的笑愈加溫婉。
得了錢財後,起先那老丈扶著腿走得甚是艱難,眾人看了都有些不忍。可離了馬車遠了,那老丈竟直接飛奔起來。
公儀酒瞠目。
這老丈的腿不但沒有傷著,竟還比旁人分外好使。-------------一個廢棄的宅院門前,站了一個眉清目秀,身姿挺立的風流少年郎。
公儀酒站在門口,仰頭瞅著門梁上搖搖欲墜的門匾,十分專注。以小宋對她的了解,估模著是在猜幾時掉下來,。
響午,太陽當正。春夏交替,朦朧有些熱意。嫌日頭人的小宋妹妹,躲在車里,揉揉胸口放著的兩個饅頭,神情很是不耐︰「到底是不是?你倒是吱一聲啊。眼瞅著塊爛門匾作甚,梗著脖子旁人還以為你落枕了呢。」
公儀酒轉頭瞟了他一眼,臉上有小宋少見的姑且被稱為‘愁苦’的表情。
「你說我娘親怎地就姓儀呢?單看這姓氏,不知道的還以為‘儀’是我們姓氏的祖宗。」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我爹娶了她可不就是當祖宗伺候著的。」
晌午,太陽當正,春末夏初,初初有些熱的苗頭。馬車套的那匹馬,拋著蹄子,打著響鼻,很是躁動。
馬車上的人亦如是。發髻斜散的不像樣子,撈著袖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扇風解熱。另一只手也沒閑著,一會扯扯領口,一會抓抓胸口的饅頭。
公儀酒見他實在難受,十分自然地替他掏出來。但看清手里的物什,不由驚道︰「你塞的不是饅頭麼?怎地變成隻果了?」
小宋因著她的突然襲擊,僵硬的不知作何反應,只那張曾被公儀瀾譏諷為千尺城牆的俊臉,很是罕見地紅了一紅。
公儀酒十分順手的撩起他的袖子擦了一擦,又十分順手的咬了一口,「咦?你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起燒了呀?」
小宋眉峰一蹙,漂亮地桃花眼一瞪,表情很有羞憤的意味︰「出了城你就一直睡,醒時嚷著餓得兩個肉饅頭,你以為是從哪里來的?」
公儀酒默默垂首,半響才幽幽嘆道︰「那饅頭你是貼身放著的吧,怪不得吃的時候,外面的皮子有些咸苦,還伴著些許風騷地香氣。」
言罷姿態優雅且瀟灑地將啃剩的隻果核,隨手那麼一扔。
「哎呦,這是哪個沒長狗眼的扔的核核。」馬車左手邊的巷子里,一聲喝罵听的有些耳熟。
不過這時間誰也沒空理會。小宋神態夸張的在眉骨下搭了個棚,朝那條巷子望了望,轉頭表情很認真的對公儀酒說道︰「你剛才扔的隻果核,約莫就是那個方向吧。」
小宋這廝,深諳有仇不報非君子這個道理,並且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作為處世守則。今兒個逮著機會,可不得立馬立的報復回來。
公儀酒也顧不得計較他的幸災樂禍,麻溜地鑽進車里扯開被子蒙頭裝睡。
小宋︰「嗤……阿酒,天熱,莫要悶壞了。」
「別和我說話,我睡著了。」公儀酒在被子里含糊應道。
巷子里走出個黃發老叟,一手捂頭,一手捏著核,依稀瞧著是個隻果核。
小宋見那老叟氣勢洶洶,桃花眼一眯,面上表情莫測的給得道高僧一樣。
近了,那老叟也看清人,反而有些躊躇。可不就是之前那位被「撞」的老叟麼。
「呵呵,怎地這般巧,竟又在這里遇見女郎。」小宋含蓄一笑,直盯著他的腿看,並不答話。
「呵呵,咱這長陵的大夫就是不一般,這傷筋動骨,換了別的地,怎麼著也歇個一百天。在這里瞧了之後,立馬見效,好的給沒傷過的呢。呵呵……」小宋動作優雅的抬手整理了下斜散的發髻︰「叟怎會在此地?」那聲音細的給叫人勒住了嗓子似的,叫人听了十分的憂心。蒙頭裝睡的公儀酒不動聲
色的翻身,借機把耳朵捂個嚴實。
小宋眼角余光瞄見她的小動作,嘴角一抽。心里想著要不是這會兒不得空,哼哼……
老叟掂了掂手中那個啃得囫圇半個的隻果核,笑得十分慈祥,打眼看過去忽略那雙靈動的眼楮,他就是個普通的老頭子︰「人老了就愛四處晃悠。這
不剛轉到這邊就被隻果核砸了一下。大中午的平白無故的挨了那麼一記,倒也無妨,只是亂丟垃圾到底不是個好習慣。」
「嘶~」蒙在被子里的公儀酒忽覺得腰間被誰狠捏了一把。
這馬車就她和他,車夫,這麼三個人。那婢女自打上次在客棧大發雌威後,就被他給打發到後面那個馬車上去,和一車子的衣服,書本,器具擠在一起……還美其名曰︰有功之臣,應受到好的待遇。公儀酒自覺孤陋寡聞了,實在不知道好的待遇竟是這麼就是這麼個好法。車夫侯在車門外,就算是在車內,他也沒那個膽子。一準是小宋這廝。
都說婦人心窄,愛記仇。她覺得小宋在這兩項上的成就已經遠遠勝過那些個婦人了。
女子報仇二十年也不算晚!蒙在被子里的公儀酒咬牙暗恨,心里默默盤算著怎麼才能不動聲色且風度翩翩的還回去。還沒琢磨出個對策,蒙在頭上的被子就被拽走了。
「唔,半天不見你動靜,我還以為你把自己給悶死了。」小宋拽著被子笑得十分地可惡,「倒是讓我白擔心了一場。」
「嗷嗚……」公儀酒也顧不得神馬風度氣度,一下把笑得只快要搖尾巴的宋狐狸給撲倒,對著那張俊臉咬起來。誒,不許亂想啊,看清楚是咬啊。
小宋看著那張漸漸逼近的臉,也懵了。手足無措,也忘了反抗神馬的,只覺得心跳快得不像話。
直到……「啊……痛、松口,阿酒、阿酒,松口、快松口,讓你換個地方咬行不行啊。」
公儀酒含糊應道︰「不行。」
不遠處的巷子一角青衣一閃而過。
------低產啊,捂臉愧疚……謝謝一直堅持沒放棄這本書的朋友,我會努力填好這個坑的。
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