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人,正是適才自報家門的端木敬,仔細打量起來,一身灰青色簡裝,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輕執文扇,臉俊身高,到也算是風度翩翩,只可惜這一臉的笑意甚不合我的心意,嘴角不自覺勾出一個弧度,「呵呵,公子覺得有幸,可我卻不這麼認為。」
許是我態度不善,他身後的人向前微微一傾,像是對我很是不滿,他輕笑著揚手制止他身後之人,「姑娘可能對我有些誤會」
我輕笑一聲「你我本不相識,又何談誤會?」
「在下又失禮在前,故而自報姓名與你攀談,姑娘貌美恭謙,氣質與眾不同,相遇既是有緣,交個朋友想來也算不得失禮吧?」他面帶淺笑道。
我起身一禮,「呵呵,公子氣度不凡,願與我一介女子交友實屬榮幸,只可惜,我命甚舛,恐怕受不得這樣的榮幸呢。」
「……」他笑而不語。
我笑笑說道,「恕我冒昧,端木一姓,想來也是天裳貴族,此番前來棲子莫不是為了尋芳吧?即使是尋,這端木家定也是有些規矩的,難不成公子竟忘了臨行前家人的囑托了不成?」
他笑意微斂,「此話何意?」
適才言罷便已覺得不妥,沒想著出了宮牆,我這謹慎之心也松懈許多,此間听他追問,只得一句︰「無意,隨口說說罷了。」
那人定定的看了我一眼,輕道︰「失禮」,便走至一旁的位子坐下。
我看著那原先便有人坐著的位子上,眾人皆起身朝著他微微施禮,其中一人身著紫黑勁裝,衣料用的是上好的雲錦所作,可笑在棲子一匹千金的雲錦,于天裳而言竟是一護衛也可穿戴之物。
我稍攬裙擺,坐回凳上,卻不料凳子竟驟然向後滑動,身子也隨之向後仰去,腰身磕上護欄,驀然下墜。不由得皺了眉頭,適才是有人故意向凳子運力的,是誰?!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未傳來,我抬目一看,一白衣簡裝男子,目光清冷的看著正躺在他懷中的我,我定楮再看,心里不禁生起一絲震撼,這人渾身散發著凌人的氣勢,普通的面容下,雙眸好似深潭,欲再細探,卻被一束冷光所襲,他眸光深邃清冷,讓我心中不由得一沉,起身站好,福身禮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嗯」那人輕應一聲便未再理睬,提步走進客棧,行步間帶著微風傳來淡淡香氣,此香恬靜之中帶著些許凌然,聞著清新無比且香氣連綿持久,此類香物,便是宮中也極為少見。
這般功力如此氣度,定不是普通人,會是那兩國中的哪位貴族麼?
不及細想,珺亦跳下樓來,擔憂的看著我,「還好麼?」
我微微一笑,「沒事。」
只一瞬便見得他擔憂變成怒氣,「你真是奇了,好好坐著都能摔下來!笨!」
被他一言拉回神來,適才受力所推才會自樓上墜下,而那施力之人定還在樓上,輕語道,「小珺,上樓。」
「啊?都摔下來了還不忘吃?」
「不是。」我無奈一笑,真不知我這姐姐在他眼中竟是這麼貪吃的人。腳下一步不停的走上樓去,行至樓口,忽的一頓,驀然發現,適才的白衣男子已然坐定,再一觀之,卻覺此處所坐之人無一平凡,心下微嘆,這京城本就最多是非,何況這兩日兩國能人賢士齊聚,既然無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輕語一聲,「算了,給了銀子走吧。」
「姑娘留步……」端木敬自樓上匆匆而下,面露擔憂,「姑娘可還安好?」
「有勞公子掛心,得貴人相救,並無大礙。」
端木敬長吁一口氣,「那就好,在下見公主突然掉下樓去,驚愣不已,來遲一步,還望勿怪。」
「呵,公子哪里話,我與公子不過一面之緣,公子與我摔下之事又無瓜葛,自然也就沒有幫我的義務,又何來怪罪一說?」我笑著,他會這麼急著致歉,恐怕除了有意親近外,還是因為他發現那施力之人與他有關,又或者根本就是他動的手。
他神色微滯,想是沒料到我會這般不客氣,我亦無心與他糾纏,微微欠身,「告辭。」
語畢留下銀子出了客棧,珺一路跟著,眉頭緊鎖,「當真沒事?」
我輕笑說道,「嗯,放心啦。」
「真的?……」小珺皺眉語著。
我含笑打斷他,「這麼擔心我?那要不要我站在這讓你好好查看一二?」
珺唇角下撇,一臉不屑的看著我,小臉微紅輕哼不語。
我抿嘴偷笑,帶著他逛完整個集市,瞧見形態各異的糖人便買了幾個,成衣鋪的衣裳雖說好看,可到底不及自己做的合身,便舍其換做小珺喜歡的青菜瓜果,一路上他懷揣著各樣小食,雖是撅嘴狀似不悅,可倔強的小臉掩不住眼底淡淡的歡喜,我看得心下愉悅輕松,可現下終是到日暮降臨,不得不趕在宮門下鑰之前回到宮中。
暮霞宮在夕陽的柔光下平添出幾分柔美,若無滿院的碎瓷屑,興許還值得贊嘆一番。
屋內亦是一片狼藉,心下便知依毓來過了,俯身收拾著滿地碎物的采煙和弗霜見我們回來,臉色通紅,局促不安。
「這是怎麼回事?!」珺瞪眼蹙眉的看著二人,雖明知是何緣故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聞訊。
「回殿下的話,晌午時三公主得了一對天裳進獻的蛟龍珠,便進宮說給幾位公主皇子們觀賞,不巧公主您和十四皇子都出宮去了,三公主以為小的們說謊,便親自來宮里找公主和殿下,尋了一圈沒能得見便離開了。」采煙心里顧及珺的脾氣,已然盡量將事情說得合乎情理。
蛟龍珠是天裳至寶,依毓得了一對自然是想炫耀一番的,可巧我又出宮去了,她失了這最想打擊之人,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好在六哥與天裳交好,天裳舉動六哥多少知道些,不然今個若是蛟龍珠‘不小心’被人掉進了池水中,我和珺怕是要整夜泡在水里了。
「晚膳如何了?我有些餓了。」我淺笑言道。
采煙回過神來,臉上的緊張漸漸淡去,唇角微勾,「奴婢猜到公主回來定是餓的,晚膳備好了,在廚房溫著,奴婢這就去拿。」
「弗霜,你去準備些熱水,我和殿下行走一日,有些汗濕,想先沐浴。」
「奴婢這就去,可這些碎物……」
「明個再收拾也不遲,你且去罷……」我笑語道。
「是……」弗霜應下進了廚房。
我微微一嘆,俯去,卻被珺出手攔下,「這些瓷片傷手,你一邊去,我來收拾。」他陰郁著臉,沉聲道。
看著自幼便要同我受苦的親弟,不禁擔憂,「小珺,姐姐讓你受苦了……」
「是她有心為難,關你什麼事?」言罷他極其鄙視的看了我一眼,「就知道當爛好人!」
「……」原對他略有愧疚之意,被他這麼一說反倒覺得自己委屈得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