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你們為了一張破紙爭來爭去的有什麼意思！」珺蹙眉撇嘴，「早知道就不該帶回來給你，還沒焐熱又被人搶走，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的好！」
「呵呵，那倒也不是，至少我看見了，便曉了。」
「你曉什麼了？……」
「不說這些了，你不是要溫習武藝麼，怎的這麼快就懈怠了？」
「誰說我懈怠了，人練了一上午還練啊？」
「……」
「吶，你還好吧？……」珺蹙眉語著，淺憂難掩。
我苦笑一聲，「無所謂好與不好，」轉視屋外，繼而回首言道，「。」
「……」珺欲言又止，終是撇了撇唇，拂袖轉身回了自個屋子。
我挪步至桌案前，取出筆墨，將適才記下的曲譜寫下，頷首凝視著那曲譜，雖內容未變，但心境卻大不同了……
迎著驕陽向外走去，行至木槿園中的八角亭中，側臥倚欄，斜靠梁柱，頷首把玩著剛折的木槿花，花瓣回轉，傳來淡淡幽香，我略微勾唇，遂將其放至鼻尖輕聞，沁心的香氣如同在我躁動的心弦上輕柔的一撫，思緒猶如漣漪點點彌散，漸漸恢復平靜。
輕柔的腳步聲傳來，停在約一丈之處，我遂微睜雙眼，見得青色的衣擺上繡著祥雲團案，這衣色……忙抬首一看，心下微滯，匆匆起身，卻被絆住裙角險些摔倒，得見他身子向前微傾，隨即又恢復常態，我靠著梁柱勉強穩住身形，欠身一禮，「依莫失禮，請大哥恕罪……」
頷首的我不知那人是何神情，卻只听得似有輕嘆，頭頂上傳來他不冷不熱的語調，「怎還這麼冒失？」
我輕咬下唇，扯出一抹淺笑，微眯著眼，抬頭視去，「大哥怎會到這偏遠的木槿圓來？」
「怎麼，來不得？」尤理略挑眉梢，抿唇語著。
我略微一滯，此刻他這不溫不火的神情，與數年前的他相差無幾，竟讓給我生出些許親切之意來，不由得莞爾一笑，「怎麼會，木槿圓花開正好，大哥來的正是時候。」
理略微垂眸，緩步走至亭中坐下，「毓兒，去找你了？」
我愕然，他來竟是為了此事麼？可依毓和我這般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為何今日這般在意？
心底雖不解，但還是說道，「毓姐姐是來過暮霞宮，但倒也沒有發生值得讓大哥憂心之事……」
他抬眸凝視著我，「當真？」
我回之一笑，「當真。」
良久，他唇際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你倒是還是沒變。」
「嗯？」
「你自幼便知得謙讓包容，現今依然如此。」
我莞爾一笑，「只是因為大哥忘記了依莫的任性而已。」
「你也勿怪毓兒惱你，幼時你是宸妃之女，受盡父皇寵愛，彼時無論你做了什麼，父皇也最多笑說你一句任性而已，可依毓不然，依毓任性便會被說成嬌縱，與你發生爭執也多是她受責備，就連我這個做大哥的，也時常……」
我頷首不語，他說得這些我都知道，幼時的任性的確讓依毓受了不少冤枉氣，往常他只當不知，為何今日偏偏特意向我解釋？
「此次依毓十有八九會遠嫁靖乾，所以近日若她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且顧念這最後一面，多擔待些。」
靖乾？！
依毓怎會看上燕行恪那樣的莽夫？！
未多思量，一語一出︰「依毓是自己願嫁，還是大哥你……」
他稍有停頓，「是她自己要嫁。」
怎會如此？！
依毓的性子我最了解不過，她欣賞的是有勇有謀、文采非凡之人，那燕行恪一看便知是個胸無點墨、魯莽沖動之人，依毓怎會看上他？！可雖說大哥與靖乾交好，可以依毓的性子，她若不想嫁，誰也勉強不得……難道真是她心甘情願的？
心下想到適才依毓的人舉動，莫不是？！「大哥可知與靖乾三殿下一同前來的白衣男子是誰？」
他臉色微變，「你問這做什麼？」
少見他如此大的反應，不由得對水冉的身份又多了幾分疑問，終是語道，「不瞞大哥，依莫認為，毓姐姐極有可能，對那白衣男子，似乎……很是欣賞……」
他略有一滯，似笑似嘆，「他不過是三殿下的幕僚，依毓與他也不過數面之緣而已。」
數面之緣麼？我與水冉也不過數面之緣，可彼此間卻有著難以理解的親切，如今看來，依毓想嫁的，也許是水冉而非燕行恪……
可這樣一來，她的余生，又會面臨怎樣的磨難？
再看理時，他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忍和擔憂讓我不禁恍然，理是依毓最親近的人，且依毓能見到水冉也一定是在祥王府，在理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又豈會不知？可終究還是……
「總之這些都是我們的事，你無需擔心，我要說的就這麼多……」語著他便起身準備離去。
「等等……」我忙急呼挽留，他背對著我的身子微頓，卻並未回首。
我探尋的問道，「大哥，現在還覺得是我母妃害死了德淑皇後麼？」聲音漸漸沉了下去……
霎時間，似乎能感覺到連風也停滯了，緊握木槿花的手漸漸滲出細汗來，我斂聲屏息的候著，等著他回頭的一瞬間……
時光從指縫漸漸流逝，就連花香也漸漸淡去，終于，傳來理稍顯低沉的聲音，「如今再計較這些有何意義？」
我不禁自嘲一笑，事隔數年，確實不知還有何意義，「呵呵，依莫也只是隨便一問，大哥不必往心里去……」
「只是，」他略高了音調，「以宸妃當日的榮寵，我實在想不出她要謀害母後的理由，而已！」
聞言心下一滯，心底豁然輕松了不少，這個‘而已’已然足矣！
這般想著，竟不自覺笑出聲來，待意識到時連忙輕咳掩飾，終是含笑語道，「依莫謝謝大哥。」
良久，他輕應一聲「嗯。」而後毅然離去，那青色的長衫漸漸消失在回廊深處……
我回到適才的位子坐下，將手中的木槿高高舉起，感受著通過它而來的陽光傳來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