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以為，此事如何是好？」我凝視著他，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他真實的想法。
璟眉間微不可見的蹙起，「我知道你不放心，早在父皇提出的時候，我就說讓我代替珺去，可父皇不允，說是京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這才迫不得已只能由珺前往……」
「可珺之上還有十弟十三弟啊，他們都比珺年長啊？」
「父皇是不會遣他們去的……」
「為何？」
「淑妃娘娘的父兄在兩年前因貪污枉法草菅人命之罪，險被誅殺，當時是淑妃以兩子為協，求得皇恩浩蕩，這才讓他二人免于一死回歸鄉田……」
「……」
「那時父皇盛怒之下曾說過兩命換兩命，指的就是淑妃的兩個孩子，而後父皇雖未真的要了他們的命，卻也已然拋卻他二人了，所以……」
所以皇後才會越過老十和十三，直接對付珺？就因為他才是父皇心中的第四個孩兒？
「所以，父皇此舉亦是間接向眾人擺明自己的態度，實現自己當日說過的話……」
「那此事就真的沒有回轉的余地了麼？」
璟回視著我，須臾，頷首輕語，「對不起……」
「這是父皇的指令，六哥並無對不起之處……」我略有一嘆，「既然如此，依莫再另想辦法……」
「莫兒，」璟一聲急呼，「你可是要去找父皇？」
「……」既然他已無力回轉，那就只有去找那人了，只能期望他還顧念與母妃的情分……
「你如何去得？你若去說，那便是**干政！且不說父皇如何，僅是宮里就有不少雙幸災樂禍的眼楮盯著你，你這豈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可我還有什麼辦法？！我不能跳火坑，難道珺就可以嗎？！」
「此事是福是禍還不可知，你怎知他跳的是火坑而不是福海？」
「呵，若是福海，皇後娘娘豈會不為六哥謀劃？」
璟瞳孔微張，眉間流露出些許悲傷，「你不信我？」
我驟然失語，適才為珺之事心有郁結，竟沒想怒火之下失言……漠然不語，听得頭頂傳來一聲苦笑，「呵，你到底還是不信我……」
「……」我頷首不言，卻已心生些許歉疚……
「也罷，我原說會一生彌補你和珺弟，如今卻未能實現自己的諾言，是我不對在先，你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莫兒，你切不可去找父皇，以免擔上個**干政的罪名，至于珺弟，你且放心，我會與天裳三皇子多方交涉，定保珺弟無虞！」
我微咬了唇，自知適才之言必定傷他，而他卻依舊百般為我著想，一時之間只覺無言以對。
沉默良久，傳來一聲笑嘆，「你難得來一回，我們不說這些好麼？前兩日你讓采煙送過來的墨蘭，就在我屋內放著，只是不知照料的是否妥當，你可要去瞧瞧？」
我不禁心生酸澀，不過兩日，照料是否妥當如何得知，可他便是這般希望我能與他同坐敘話，這般心意便足已讓我難安……
「莫兒？」
我回過神來，輕抿了唇，繼而抬起頭，目光直視著他，「六哥，若是珺此行未能完成重任，你會如何？」
他回視著我，少有的鄭重肅然，「我定以全力護他此生安然！」
「若是他事成而歸呢？」
璟唇角微彎，「若他成功歸來，他便是父皇第三個看重的皇子，我定與他兄弟齊心，互相扶持，共同守護于你！」
不禁愕然，共同守護于我？……
他似看出我的疑惑，唇際笑意更深，「你可知道，守護你，是珺最大的心願，也是我最大的心願……」
「……為什麼？」
「嗯？」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即便你為了當年的事心懷愧疚，這麼多年也夠了，為什麼，要許下一生之諾？」
他墨黑的眸子漸漸垂下，直視著我，輕語道︰「不是所有事都有原因可說的，你只需要知道，這都是我欠你的，坦然接受便好。」
「……」
他右手輕輕撫上我的額間碎發，我下意識的側身避開這親昵的舉動，他的手在空中微頓，繼而緩緩垂下，雙手負于身後，微蹙的眉間滿是心疼，「這些日子你似乎憔悴了不少，其實你大可不必費心許多，有我和珺在，一定不會讓你受傷害……」
不知為何，他這般的包容這般的心疼我，反倒讓我有置身懸崖的惶恐，急退兩步，匆忙語道，「有六哥這話，依莫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依莫就安心回宮了，六哥近日公事繁忙，要多注意休息才是。」語著欠身一禮，「依莫告退……」
他唇瓣微動，終是嘆息一聲語道，「好……」
我頷首轉身，領了采煙便往外走去，剛出亭子，適才那通報之人復回，帶著兩名侍女，手中托著芙蓉糕和冰芩羹，見我要走，臉上疑惑不已，卻是在看了一眼我身後的璟後，默默的讓開路來。
我略微抿唇，兀自疾步出了瑞王府。
待到府門，兩守門的小廝依舊是笑顏不變，只是眉間淡淡疑惑不減，「公主怎這麼快就回了？」
我默不作聲，采煙匆匆向我視來一眼，隨即對那二人語道，「主子們的事哪有我們過問的道理，干好自己分內事就好！」
言罷依舊扶了我，聲音清淺，「瑞王爺性子溫和，這些下人們倒變得沒大沒小的了，公主大人有大量，別生氣傷了自個身體。」
我微愕，「我何時生氣了？」
「不生氣？那公主這臉色所為何般？」
「……」我臉色很差麼？
「公主不生氣就好，是奴婢多嘴了，公主，咱們這就回宮吧？」
我返身看了一眼瑞王府的大門，金筆牌匾下遙見一木槿浮刻石屏，略有停頓，再回首，馬車已然備好。璟那樣的希望我停留，卻還是為我備下離開的馬車，微微閉眼，似能感覺到他深黑的眼眸中傷痛點點。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看著已然撩起門簾的馬車，略有一嘆，「采煙，我想走走，將馬車退了吧。」
「公主？」采煙滿目的疑惑。
我略勾唇角，「照我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