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敬朗朗一笑，「七弟和大臣們相聚在此，定是有事相商，敬突然出現不會打擾了吧？」
「怎會，覃有許多不解，等著向二哥請教呢，二哥請坐。」端木覃笑語。
端木敬笑而不語，緩步走了過去。
「二哥覺得商道該從何處經行更好？」端木覃指了指桌案上鋪著的三國地圖。
端木敬傾身一探，沉思喃語︰「這霓城一線路程最短，只是離靖乾太近，從這次靖裳之爭看來，安全難保，若要繞行，又怕耽誤了商旅行程，也是不妥。」語罷看向端木覃，「七弟和王爺可有良策？」
坐在端木覃身側的珺略一抬首，「若是已有良策，還勞煩二殿下和眾位大人作甚？」
我微愣，珺果真是極其不喜端木敬的，無奈一嘆，「你……」突的意識到此間身份不妥，只得噤了聲。
席間一年約二十五的年輕男子略帶疑惑的看著我，「這位是……？」
端木敬淺笑回視我一眼，轉向眾人語道，「這位是敬府上的幕僚，莫公子。」
我遂對著眾人抱拳一禮，故意低沉了嗓音，「莫某給眾位大人見禮了。」目光隨之環顧一周後停在珺身上，略微皺眉。
見得他唇角微動，卻終是躲過我的注視，頷首不語。
「呵呵，莫公子一表人才，又是二殿下的幕僚，想必定是智高一籌，卻不知莫公子對商道之選有何高見？」適才發問的那年輕男子含笑語著。
我回視著他，淡然一笑，「在下才疏學淺，不敢在大人們跟前造次。」
那人亦是一笑，「公子謙遜了，公子既為二殿下幕僚，必定是有過人之處，吾等在此商議也是各抒己見，公子不必顧忌。」
見得他目光真摯，我便回他一笑，正欲回絕，卻听端木敬似笑語道，「既然如此，莫公子不如看看，畢竟這商道事關兩國百姓，公子理應參與其中。」
隨著端木敬此語一出，見得適才那男子眼底略有異色，卻終只是笑而不語，此人敏銳至此，必定不是泛泛之輩，心下不由得留了意，只道「莫某對國中盛產何物並不知曉，不好妄下定論。」
「梁某也想依據兩國往來貨物所出之處考慮，」那人帶笑說道，「只是，兩國來往貨物因季節不同也有所改變，且天裳運至棲子的多為糧食金銀首飾寶石玉墜之類，不是數量極多便是價值不菲。而棲子往來天裳的多為琴棋書畫衣飾瓷器，雖都是些輕便之物，但卻都脆弱得緊，經不起磕踫，勢必要尋條暢通之道才可。」
「梁大人說的是，所以這霓城便不可取，若是他日靖乾再犯，商民如何敢行？」他身側一年約四十左右之人應聲附合道。
「是啊是啊。」另兩人亦是連連點頭稱是。
我看著一直未表態的端木覃，靜靜等著听他的觀點。
「二哥認為如何？」端木覃語道。
端木敬略一頷首，作思索狀，「其實這事說難也不難，既然霓城不可取，那便取道南邊的豐城，豐城盛出米糧，取道豐城商人們來往也便利。」
「可這樣一來，我天裳的金銀飾物可就要繞道而行了，天裳出產金銀的城包括京城，都較豐城一帶偏北，金銀之物來往本就不便，若還繞道行之，豈不危險？」
「呵，要照大人們這麼說，那運什麼不危險，索性不要這商道豈不更好？」珺唇邊一抹淺笑，略有惱意說著。
「……王爺怎可這樣講，下官們……」
我微抿了唇，遞給珺一個慎言的眼神，淺笑語道，「王爺年輕，自是勇高于天，可這百姓不及王爺有一技傍身，之所以行商不過是為了活得好些，若是安全尚不能保障，誰還有心思做生意呢？」
「莫公子所言甚是……」幾位大臣附和道。
珺沉郁著臉，眉頭微鎖回看著我，兀自輕哼一聲側首撇至一旁。
「只是……」我蹙眉頷首，「若是僅因霓城離靖乾過近便退而求其次，百姓們心里，只怕會更加不安……」猶如戰未起而志已失，百姓亦會惶惶。
「莫公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端木覃淺淺一笑語道。
先前諸人說什麼他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還以為他打算這樣一直假裝糊涂下去，卻不想會以此一句表明他的立場。
端木敬含笑語道，「莫公子向來才思敏捷，不知豐城與霓城，該如何抉擇？」他眼中微有異色，這抉擇已然非指此事，他自贊成豐城，而端木覃又偏向霓城……
我輕輕勾唇，「殿下抬舉了，莫某不曉國情，斷然不敢亂下結論，既然此事已經交由各位大人和七殿下了，莫某靜等結論便是。」
端木敬笑彎了眉眼，「哈哈，說的是，父皇將此事交由七弟和王爺，又有眾位大人們從旁協助，敬又何須擔心？倒忘記此行是陪莫公子散心的了，」語著起身抱拳一禮，「眾位慢聊，敬先走一步。」
我亦是隨之起身一禮，「莫某告辭。」
「殿下稍等，」適才那梁大人輕喚一聲，「過幾日城中將有墨覽會，屆時可否請殿下前來一觀？」
「既是梁大人相邀，敬自不會推辭，可是在這緗槿樓？」
「正是。」
「呵呵，好。」
他笑勾唇角，「卻不知莫公子可否賞臉？」
我略一愣神，笑道，「怎麼，莫某也能有此榮幸？」
「莫公子若能蒞臨，是在下的榮幸。」
「呵呵，梁大人抬舉了……」我淺淺笑著。
端木敬似笑非笑的看著這梁大人，目光轉而飄至端木覃與珺的身上，「既然如此，敬到時帶著莫公子一起來可好？」
梁大人神情微滯，繼而笑道，「如此甚好，屆時梁某在此恭候大駕。」
端木敬含笑點頭算是應下，隨即便下了緗槿樓，剛出緗槿樓門，他似有輕笑，「這工部侍郎梁成與七弟關系甚好。」
「梁大人與七殿下年紀相仿，談得來也是情理之中。」
「呵呵，此次他辦這墨覽會，大約也是七弟的意思。」
「七殿下為了商道一事著實費心不少。」
「呵呵，長這麼大，我很少看見他對什麼事這般上心，此次為凸顯棲子文采博略辦這墨覽會，想來其中必定會出現許多棲子墨寶罷，只是不知敬能否有那幸運一觀。」他似勾了唇角，可笑語之下隱隱的擔憂和自嘲讓我不由得垂下首來。
此番天裳皇帝是下定決心要對付右丞一派，端木敬為其中護，必定也會受些損傷，而這墨覽會是端木覃為自己勝利而行的慶功會，端木敬屆時能否到場並未可知。
端木覃自信至此，想來已有了決勝的把握，只是不知到時候，他能顧念幾分兄弟之情……心下微覺不忍，遂帶笑言道︰「天裳善畫，依莫也想在這墨覽會上大飽眼福。」
「呵呵，七弟善畫墨蘭，當年春中文人游會，他年且十歲，一幅空谷幽蘭驚詫滿座，自此後，天裳無人敢再畫蘭……」
「畫蘭是作畫基本，十歲能畫不算奇事，況且人因性格不同，文風不同，所畫之物也不盡相同，並無可比，眾人不敢再畫，恐怕不是因為那畫，而是顧及殿下的身份……」
「呵呵，他總說不通詩文，但當年父親私下考學，我曾偶然在外听得一二，他之文采見略，不下歷年文榜，亦遙在我之上……」
「殿下謙虛了……」我笑看著他語道。
他唇角輕勾，望向前方，微闔的眼透出些許無奈些許悲涼。
我避過他目，環視四下，莞爾一笑道，「殿下接下來打算把依莫帶往何處呢？」
他回過神來，訕訕笑著，「倒把正事給忘了，公主既然來了天裳，有個地方便不得不去。」
「哦？」
「媶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