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繁華夢已沉 第四回 謀亦或不謀

作者 ︰

看著窗外的景致詩一般柔和,便喚來玉勒陪著到花園的水廊處游賞(椒房繁華夢已沉4章節)。

春光無限好,處處流鶯恰恰啼,如此自然美景我自然不能辜負,海棠片片紅,碧草點點翠,緩步來到蜿蜒的水廊之上,水里依稀的能看見橙紅錦鯉,暢快而輕盈。只需一瞬,就在水波之中幻影不見,亭閣之處,淺綠色的紗帳隨風飄舞,系著帳簾的絲線下面垂著細穗,飄渺迷離宛若仙境。

須臾,卻瞧見一方倩影在紗簾之中若隱若現,我仔細的望著亭閣之處,不由得微皺起眉頭。回頭看了看玉勒,她似乎也注意到那個飄飄欲仙的女子,看到我疑惑的神情,便不自覺的上前說道,「娘娘,奴婢前去看看。」

我頷首,看著她前去的背影,只是那女子也沒有轉身,許是隔得遠的緣故,我沒有听清她說話的內容,轉瞬,玉勒已回到我身邊。

「怎麼回事兒?」我開口問。

她微微一笑,「娘娘,只是長樂宮的一個宮婢。昨日死了姐姐,正在這里傷心難過罷了。」

听她這麼一說,我更是覺得奇怪,長樂宮的侍女為何會來到未央宮的水廊之中?緊縮著眉,趨步上前,蓮步來到亭閣,那背影抽抽搭搭的,似听到了我前來的腳步聲,忙伸手擦著兩腮,但我還是听見了她哽咽在喉的嗚咽聲,俯身跪拜道,「奴婢參見衛夫人。」

她的身子顯得格外單薄,淡粉色的宮裝在她的身上竟顯得如此的合襯,倒像是一身華彩服。一頭素色烏黑的青絲從後頸輕垂下來,在後背形成了一道優美的曲線,美眸略帶星光十足的美人兒胚子。我坐在亭閣里所設的梨花藩紋玉榻上,抬了抬手,「起來吧。」

幼小的身子幾乎有些不穩,顫巍的起身,雙手交叉的放在腰間,我打量著她的模樣,也不過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罷了,但舉手投足之間竟然略帶女子成熟的風韻。稚女敕無暇的臉龐上還能隱隱的瞧見臉上的淚痕,「听說,你是在長樂宮當差的,為何跑到未央宮了?」

「回,回夫人的話,奴婢,奴婢的姐姐原是在未央宮中當差的(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回謀亦或不謀內容)。只是,昨日不慎跌進這水池里,丟了性命…奴婢想念姐姐,所以這才,這才……」她說到這里,竟然再次的嗚咽起來,小小的模樣哭得梨花帶雨的,我見了實在不忍,于是緩聲說,「你坐下說話吧。」

「多,多謝夫人。」她拿著繡絹擦了擦淚,坐在我的對面。

案上銅龜里點燃著蘇合香,一縷縷的青煙泛出,讓人沉醉。映襯著花園里別樣紅的海棠桃花,嬌艷之極。

「你說你昨日死了姐姐,那麼家中可有其它親人?」我端著茶杯,問說道。

她眉眼低垂,小心翼翼的回答,「奴婢家中還有一個幾歲的妹妹,父母早逝,只剩下奴婢三姐妹。沒想到…昨日姐姐也……」她捂唇再也不說了,淚水簌簌款流,怎麼也止不住。

我可憐她的身世,但卻無力來幫助她,只有暫時的物質上的援助罷了。仔細想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整個家就只能靠她一個人來養活了,肩上的擔子也重了些。看著她如此瘦小的身軀,莫名的感動涌上心頭。只是生在宮中,我還能做什麼?也就是賜些布匹綢緞,珠寶首飾而已。

「如此說來,你也確實可憐。玉勒,改日將我不用的首飾都送給這位姑娘吧。」我輕聲吩咐道,只是想起說了許久還不知她的名字。我看著她,又開口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兒?是哪里人?」

她頷首答道,「奴婢姓趙,名嵐。原本是河間國武垣城武垣縣的小戶人家。」

我淡淡的點頭,趙嵐,這個名字倒是好記。眼看天色也不早了,稍微的整理了一下衣裙,玉勒連忙上前扶著我起身。水廊上一度春風迷人眼。我低頭看著她,「既然是在長樂宮當差就應各守其職,這皇宮之中不是能隨意走動的。今日若不是特殊情況,理應受到懲罰(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回謀亦或不謀內容)。念你對姐姐的一片深情,也作罷了。你家世如此可憐,本夫人明日便讓人送些珠寶首飾給你,好好的活下去吧。」

她的雙瞳之中噙滿了淚水,叩拜在地上,嗚咽著,「奴婢叩謝夫人大恩,承蒙夫人不棄費心教導奴婢,夫人的話奴婢謹記在心!他日定當涌泉相報!」

我俯身扶起了她,笑笑說,「你和你妹妹好好生活,也算是報答了,好了,去吧。」

用了晚膳後,我依靠在鳳凰玉榻之上和劉據鬧著玩兒。他對我似乎不太一樣,只是每次見到我便會咧開小嘴笑,粉女敕白皙的小臉上透露出劉徹的模樣,我竟看著他足足愣神了一個時辰。內殿的燭火似乎不那麼明亮,隨手取下發絲之間的金簪,撥弄了一下燈芯,整個殿內似乎 亮了幾分。

菡漪也時常和我一起逗著劉據玩耍,總是吵著說要抱抱弟弟,我怕她摔著了孩子沒有應允。玉勒見到我們其樂融融的場面,也經常參與進來,這樣的日子讓我覺得仿佛又回到了剛剛生下菡漪的那段日子,幸福滿足。

兀的,我凝白的手掌被大掌緊握,強烈的男性氣息隨即而來,將我包圍殆盡。轉過頭仰視著他堅毅的下頜,笑著說道,「陛下怎麼一聲不響的就來了?」

他的下頜劃過我的前額,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襲遍了全身。我輕笑著,想躲開他的觸踫,他進而將我鎖緊懷里,眼楮深邃的看著我,半晌才在我的眼角落下一個羽翼般的吻。我羞紅了臉頰,嬌嗔著說道,「陛下,快別鬧了。」

一絲濃濃的笑意拂過他的嘴角,我看到他小小的酒窩,心里暖暖的,「見你在和據兒玩,也就不忍心打擾你了。只是在殿外站立了許久,你也不曾理我,這才進殿。」他說得十分的委屈,連先前一本正經的模樣也變了。

我掩唇巧笑,沒想到和據兒玩耍竟然冷落了他,「陛下恕罪,倒是臣妾疏忽了…」

「你倒好,一句‘疏忽了’便過去了,害得我腿都站麻了(椒房繁華夢已沉4章節)。」他一邊說著一邊抱起了劉據在懷里依依呀呀的逗著。

我起身來到他的身後,縴長柔軟的雙手悄然搭上他的雙肩,小心的拿捏著。他整日在為國事操勞,只要得空了便會馬不停蹄的來到漪蘭殿看望我和孩子,看著他日益消瘦的身軀,也很心疼。總是想著能有什麼辦法為他排憂解難,能為他減去一些痛苦。無奈,自己學識技藝淺薄,什麼也幫助不了。不由得想起王太後與我說的那些話,包容和信任是必不可少了,如今看來,我們之間確實如此。

「被你這樣一揉捏,竟覺得輕松了許多。」他笑著說道。

「陛下若是覺得這樣舒服,臣妾每日給陛下捏捏就好了。」我答道。

他看了我一眼,才順勢將孩子放下,繼而伸出大掌,攜下我搭在他肩上的素手,齊身來到銅鏡前,復了,又將我按坐在菱花圓弧銅鏡前的軟榻上。余光無意凝視到鏡中的自己,卻發覺不知從什麼起,這張臉竟有些陌生了。越發圓潤的膚色,尖細的雙頰,被一層妖冶的妝容包裹,雖精致華麗,卻無比空洞。

劉徹扶著我的雙肩,微微的彎腰,輕笑著說,「挽吟,我有一件事想與你說。」

他的神情很嚴肅,先前的玩笑之色已全然不見了。我緊蹙著眉,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開口,「什麼事?」

他瞧見我有些緊蹙的模樣,佯裝不悅,才道,「每次與你說有事,你便緊張,自然是好事兒才告訴你…」

我撲哧笑道,「好了,好了,陛下快告訴臣妾吧,到底是什麼好事呢。」

「我決心冊立你為皇後,據兒為皇太子!」他輕巧的說出口,而我卻一直處于神游狀態。

他要冊立我為皇後?

看著他凝重的神色,我知道此刻他絕不是開玩笑,冊立我為皇後,對朝中勢必會有大的影響,雖然外戚之人基本肅清,但難免有些人心中不滿,他摟著我的縴腰,撫平了我緊蹙的雙眉,轉而繼續說著,「我知道你有所顧忌,這並非是我一人的想法,母後也建議如此(椒房繁華夢已沉4章節)!皇後之位空缺已久,放眼六宮,且不論你我之間的感情。就算行事,你謹小慎微,考慮周全,也是無人能及。我曾說過,我的皇後應該是一個溫柔賢淑,大方得體,能夠真正母儀天下的女子。」

若是如此,我豈會不願意,只怕別有它法。微微按捺住波濤起伏的心,顫抖出聲,「陛下,臣妾不過是一介歌女,哪里堪承皇後重任呢…」

他眼眸深邃而凌厲,薄唇微啟,「莫非,你不願意與我攜手,鳥瞰整個大漢天下麼?」

執手天下,多麼美妙的誓言,那夜在水廊邊的起誓,他卻一直惦念在心,如此懇切我不忍狠心回絕,只是跪拜在劉徹的面前,對他深深叩首後,才開口道,「多謝陛下垂愛,臣妾心里明白陛下是寵愛臣妾和據兒,當然也是一種莫大的信任,臣妾榮幸之至。只是,陛下不听臣妾一言麼。」

他眼眸一沉,雖然不悅但還是點頭示意我繼續。

「如今陛下面臨北方匈奴,還有蠢蠢欲動的各個諸侯王。臣妾最為擔心的,是淮南王劉安,此人過于不安分。陛下前不久推行的‘推恩令’在各個諸侯封地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劉安定然不會心甘。陛下應多花些心思在這里,臣妾只要能見到陛下陪伴在陛下的身邊就已經足夠。至于據兒,他還太小,冊立為太子未免有些不合祖制,朝中的大臣興許不服,而陛下此時需要朝中各位賢臣的共同努力,所以臣妾仔細的思量,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也緊蹙起劍眉,听了我的話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反問,「說完了?」

我不解的看著他,原本以為我說了這番話,他興許會有些動容,但是他卻笑了,「莫非臣妾的話不對麼?」我凝視著他說。

「怎會不對,這恰恰印證了母後的那句話,‘你行事謹慎細微,聰慧可嘉,明白事理(椒房繁華夢已沉4章節)。不僅為我著想而且還為整個江山社稷著想’,之所以這樣,皇後之位非你不可!但,有一句話說對了,這一點我倒是疏忽了。據兒尚且年幼,難免有大臣作怪。不過我已命人為他作了《皇太子賦》,想必這其中的意思他們也能明白。至于其它的,你也不要再推月兌了!你若擔心身後沒人,還有衛青和姐姐,衛青有將領之才,他日必定加官進爵。如此一來,衛家也算顯赫了,你以為呢?」他眉眼之間含著笑意,話中大有深意。

他煞費苦心清除陳氏一族,如今卻對我說這番話,到底是該愚蠢一次還是回絕,若身處皇後之位衛家必定崛起,再次成為他心底潛藏的禍患,來日方長難免產生誤會,嫌隙。只怕,有朝一日恩道終斷絕,慘遭牽連的不止我一人,衛氏一族也不在話下。

可我到底該不該相信,該不該拿我和孩子的命去賭,賭我自己的幸福,還有衛家的顯赫?皇後陳氏,如此慘烈的教訓,我怎會置若罔聞,我怕極了,怕極了劉徹冷漠,怕極了他的狠絕。內殿里的窗扉微啟,外面彌漫著的花香混雜著殿內的蘇和味,頭腦有些眩暈。

看著他明朗的俊臉,我苦澀啟口,「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執意冊立臣妾為皇後到底是為何?」我無畏的迎上他犀利的目光。

他突然大笑,然後起身道,「不為何。難道,一句執手天下的誓言還不夠麼?」

是夜,躺在劉徹的身旁,久久的不能入睡。一句執手天下,竟然讓我啞口無言,如若真是如此,那麼衛挽吟今生也算無悔了。

怕只怕,來日你我情深緣淺,昔日種種誓言灰飛煙滅,若到那時我該如何自處,衛長和劉據該如何自處?此刻,我依然選擇了毫無保留的相信你,整顆心、整條命、衛氏一族的榮辱托與你,劉徹,今生你定然不能負我。目光轉向窗外,一層層厚厚的雲層將月兒隱藏,只能見到明晃晃的亮光在其間穿梭,春季的夜晚暗香浮動,我的心事卻猶如天上的繁星,數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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