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激靈,雙手徒生出一層細密的冷汗,甚至連身子也止不住顫抖,「陛下何出此言…臣妾終日在這殿內一步也不曾離開,對于朝廷之事又豈會明白(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章劉徹的質問內容)。」
「不明白…好個不明白…」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卻還是背對著我不曾轉身。
我見他語氣雖無緩和,卻還是趁機忙說道,「南越之事乃屬前朝國家政事,臣妾一介女流不敢涉足…陛下如此問,折煞臣妾了…」
靜謐了些許時候,我悄然抬眸發現他挺直的背脊竟然有些顫抖,雙手背負在身後卻青筋暴起,那是發怒的前兆。他今晚來這里,竟是質問我個究竟,實在讓我寒心。如今,他的心底恐怕早已沒有衛挽吟的存在了吧。淒涼的想著,卻還是恨,恨我自己太過大意。
「你到底還明白那是前朝國家政事,也不枉朕寵愛你這些時日…」他說得有些無力,還是緩緩的轉過身,看著我。
須臾,屈膝跪拜在他的面前,仰頭還是不死心的開口,「陛下以為臣妾有干涉朝政之嫌?」
「朕…不曾如此說。只是,你事事讓朕寒心,你是朕的皇後,太子的生母,你到底害怕些什麼,挽吟,你告訴我,你害怕什麼?」他痛苦的擰起濃眉,揪心的問我。
揚起的頭顱有些發酸,卻不敢輕易的亂動,害怕一個不小心,淚水就那麼直直的淌流下來。
淒美的一笑,緊咬著牙,「臣妾還需要害怕什麼?臣妾是大漢的皇後,據兒是大漢的儲君,菡漪是大漢的長公主(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章劉徹的質問內容)。陛下以為臣妾還懼怕些什麼?」
他眼波突兀的一橫,眼底心痛難以言喻。暴烈的一個揮手,靜靜安置在窗欞旁的拱圓托盤上的春菊嘩啦跌碎在地。瓷盆碎裂了一地,那盆春菊是劉據親手培植,贈與我的。終日在這深宮之中卻也樂得清閑,有它作伴,就好像據兒還陪在我身邊。
「你為何私自詔趙嵐問話,為何如此關心南越之事?若不是別有用心,又豈能煞費苦心知會朕身邊貼身侍婢?皇後,你當真以為朕是瞎子嗎?」。幾乎是咆哮出聲,他此刻的眼神。我能確定是恨我的,恨毒了我。甚至有那麼一絲的沖動,親手了斷了我。
淚水橫流,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我沒有被他震懾到,盡管,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在我面前發狠。除了認命,我還能說什麼。
「臣妾縱然有千般萬般理由。陛下也覺得是詭辯,臣妾百口莫辯。既然如此,也毋須多言了,听憑陛下處置。」深深的叩首,整個身子幾乎趴在冰涼的地面之上。
「呵,百口莫辯?朕看你是啞口無言了吧!」他冷清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低垂著的雙眸看著他越發靠近的古銅黑色錦線棉絮疊層履鞋。雙龍盤空戲珠的圖案煞是刺眼。「若非如此,朕一向柔順端嘉的皇後又怎麼會私自詔來朕的貼身侍婢詢問這本不應問的事兒?」
狠毒的計謀,讓我被緊緊束縛住,掙扎不得。可恨的是,我竟一點也未察覺。硬硬生生的被她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雙手緊攥成拳,咬緊了牙關。遂仰起頭,「臣妾的確私自傳過趙嵐,但那都是……」
「夠了!有皇後這句話便夠了…」他猛聲喝住我,擺了擺手,「不要再說了…朕,什麼都明白了。皇後,呵,皇後,可真是恨極了朕啊……」
蒼涼的一笑,便拂袖離去(椒房繁華夢已沉4章節)。
殘留在偏殿的紫藤花香混合著那盆跌落折斷的春菊的芳香,糾纏在一起,失魂落魄緩緩抬身,一個拂手擺放在長案之上的茶具應聲跌落在地,嘩啦之聲並不亞于那春菊。月暮的身影在殿門處一僵,似乎被我驚嚇住了,愣神了一會兒才躬身入殿。
「娘娘…」諾諾的喚了我一聲,「娘娘切不可動怒,傷的可是自己的身子,若是讓那些奸人得逞豈不是天理不容?」
我長長的一聲嘆氣,「我待她這麼好…為什麼,為什麼?」
月暮招來殿外的侍婢,收拾著滿地的殘局,一邊安撫著我一邊說,「娘娘,奴婢拙見,倒不認為是趙嵐姑娘。」
「你以為是李凝陌?」我反聲詢問。
她輕輕頷首,「娘娘對趙嵐有知遇之恩,救她于危難,況且趙嵐一向對娘娘畢恭畢敬、忠心無二,為何獨獨是此番生出此等禍事?娘娘不覺得可疑?」
「李凝陌嫁禍于趙嵐,讓我等誤以為是趙嵐所為?」
「奴婢正是這個意思。」她隨即附和我說道。
我淡然冷笑,遂折騰著起身,凝視著那陰暗有些跳躍的燭火,森然出語,「既然如此,我們又何不將計就計,本宮倒要看看她還耍些什麼花樣!」
「娘娘預備如何?」她隨即追問。
褪去了直裾,平躺在軟榻上,輕微闔上眼臉,眼前便浮現出趙嵐的面龐。那日似有千言萬語卻還是遲遲未開口,恐是懼憚李凝陌的手段吧。此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的悔恨之意想必在心底堆積久了也會變成罪惡感,如此日日受折磨,倒還不如來個痛快。
「你明日尋個時候過去未央宮看看趙嵐,且把今晚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給她听,你明白本宮的意思嗎?」。
月暮沉郁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娘娘可有萬全的把握,趙嵐雖盡忠于娘娘,卻也斷不可拿自己的命做玩笑(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章劉徹的質問內容)。」
「本宮早前叮囑過她,私自傳召的事不可泄露出去。她若是真心忠于本宮,恐早已良心不安,也毋須你我動手。你且照我說的去做,此事若是再露出任何蛛絲馬跡,你自己也明白後果。」
「奴婢明白了,娘娘寬心吧。夜深了,娘娘快些就寢吧。」她替我掖好錦衾,滅了幾盞燭火才躬身退了出去。
夜深人靜,靜闌無語。內殿幽暗的燭火尚未明滅,躺在床榻之上輾轉難眠。今日種種之事,來得迅猛至極,劉徹第一次這樣對我,他在我心底的一點殘念也毀滅殆盡。我們是真的越走越遠,無法靠近了,昔日的柔情蜜語,也變幻不見。
滴滴冰淚,灑落枕畔,寒心、死心,千年來在此相遇,早知是如此結局又何必一望情深,傾心相許?
早知到頭來是一片錯誤,又何必揪住不放?
翌日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晨醒許久,揉了揉有些發昏的太陽穴,玉勒推門而入,嬉笑著說道,「娘娘今日好貪睡,可是要到晌午了。」
取過桁架掛立著的灰湖綠水合花束身擺裙,細小的水合花穗在交領處反反復復重疊,系在腰間的也是粗制灰湖綠辮帶麥穗一般的形狀。玉勒一邊伺候著穿衣,一邊還不忘喋喋細語,「娘娘國色天香,這身灰湖綠水合擺裙真是恰到好處。」
「一起身,便數你嘰嘰喳喳鬧個不停,還不快梳妝?」我嗔道,邁步來到銅鏡梳妝座架前。
她還是一臉的肆無忌憚,只是取來水綠的錦織緞帶在身後束住了三千青絲,一對翡翠精刻水合花耳宛如一顆碧玉清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