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清冷的眸子,隱隱之中卻覺得她像極了一個人,少年早成的趙輕瀟透露出不合年紀的沉穩,雖然格外嫻靜秀美,卻覺得有些沉悶陰暗(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十章步步緊相逼內容)。大紅色不是她的風格,也不適合她這孤冷的單調,領口和袖口上的芙蓉花團錦簇,前髻上步步生蓮的木蘭彩蝶鬧戲雙釵倒也映襯了大紅裙裾上的芙蓉。
「臣妾連日來也未來得及給皇後娘娘問安,今日特來請罪。」她率先開口。
我亦是無畏的一笑,「有那份心即可,何必在乎規矩。趙婕妤頭一次來,本宮也不能怠慢了你,月暮,去把那紫藤花煎茶,奉給二位婕妤。」
「听聞皇後娘娘宮中最珍貴的便是這紫藤花露清茶了,連陛下都贊許有嘉呢,皇後娘娘如此厚愛,臣妾等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了…」李凝陌撫了撫前額,嬌媚的一笑。
倦怠的心,也只能陪笑,「你們若是喜歡,本宮贈予你們一些便是。」
趙輕瀟遂挺直著背脊,垂首,諾言道,「臣妾不敢…只求皇後娘娘不要責怪臣妾,臣妾就心安了。」
「哪里的話,你我一同侍奉陛下,有什麼不好嗎,何來責怪一說?趙婕妤多心了……」不慢不緊的一句一句寒暄著,月暮煎煮的花茶也呈了上來,原本悶悶的氣息也變得流轉。
二人低眸淺笑,接過月暮奉上的茶盞,我正欲掩面小啜,一聲驚叫劃破了殿內的安靜,接踵而來的便是茶盞碎裂的乒響之聲。我驚慌的抬頭,看見趙輕瀟緊揪著眉,這紫藤花茶滾燙異常,遠遠瞧見。她的手背已紅腫一片,臉色霎時蒼白。
「月暮,怎麼回事?」我重重放下茶盞,起身下殿(椒房繁華夢已沉10章節)。
李凝陌也驚呼道,「呀,妹妹的手都被燙紅腫了…這可如何是好啊。娘娘,您快看看,這白女敕的手若是留下傷疤,總是不妥的。何況,若是讓陛下瞧見……」
「來人。去請太醫過來。」素手一揚,吩咐道。
趙輕瀟輕咬著下唇。搖了搖頭,「不勞娘娘費心了…這點小傷不礙事的,臣妾自己回去上藥即可,只是辜負了娘娘一片美意。」
「你這宮婢怎麼當差的,莫非是瞧著趙婕妤軟弱好欺嗎。一點規矩也不懂!」李凝錦側頭瞪了月暮一眼,遂拉起趙輕瀟的手。仔細的看了看。
我陷入兩難之境,頭疼欲裂。
月暮忙屈膝跪拜在趙輕瀟跟前,叩拜著淡淡說道,「奴婢無心之失,讓趙婕妤受苦了…奴婢這就到掖庭領罰,還望趙婕妤不要放在心上……」
語罷,身影凜然。躬身退了出去。李凝陌注視著她,我亦注視著她,緊咬著牙,忍耐卻也是如今唯一能做的。若不是公然的挑釁,步步相逼。我又豈會陷入絕境,罷罷罷。既然你無情,那也休怪我無義!來日方長,誰主沉浮,還未落下帷幕。
「娘娘,臣妾也先告退了…」她軟膩的聲音勾回了我的思緒。
「好好處理傷口,回去吧。」我揮手說。
雙雙退出了前殿,手心緊握著的茶盞仿佛要被捏碎,滾燙的茶水透過瓷盞,只是這疼痛哪里能及得上心中的苦澀,月暮甘願,我不能讓她白白付出。
「娘娘,那茶盞分明是趙婕妤自己打翻的,奴婢瞧得真真切切…娘娘怎麼……」
「玉勒,還不快去取來碧露舒痕凝膠給趙婕妤送去,難道還要本宮親自去不成?」我冷然喝住了她未完的話語,扭身不再看她(椒房繁華夢已沉10章節)。
極不情願的離去,我的心被什麼壓得喘不過氣來,悶恨憋屈著無處散放,我恨,恨劉徹,恨那些苦苦相逼的人。忿然揮手,長案上的書卷、茶盞、筆墨嘩然落地,乒乓作響,殿門處一個身影愣住,便再也不敢往前半步。
我輕咳一聲,抬眸看了一眼,「進來說話。」
「怎麼了,近來有什麼動靜嗎?」。我佯聲問徐令,他從來不敢抬頭直視我一眼。
「回娘娘,經奴才這些日子發現,那蘇文和李婕妤之間似乎有勾結之勢…只怕,只怕上次太子那件事,李婕妤才是主謀。」他囁喏著,可不敢有半點隱瞞。
「有什麼證據?」我問得有些不耐煩,李凝陌和蘇文勾結,似乎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並無太大的詫異。
他見我心情不悅,也不敢賣弄什麼,遂從暗袖之中拿出一個青碧菱花透骨手鐲呈放于案上,作揖沉吟說,「這枚手鐲是蘇文賞賜給奴才的,想必娘娘也識得此物吧…」
「這碧玉鐲子…」我捻起那枚手鐲,冰涼的觸感勾起思緒,喃喃開口道,「這似乎是李婕妤的首飾,本宮也不知是在哪兒見過一兩次。」
「李婕妤和蘇文勾結,欲構于太子殿下…娘娘千萬謹慎。」
我吁了口氣,示意他將那鐲子收回,有些倦怠的開口,「你做得很好,你的家人也很好,不要讓蘇文等人瞧出端倪來,明白嗎?」。
「諾,娘娘寬心。」這些日子下來,他的性子倒是被我磨愈了不少,變得沉穩熟套了。
我取過太醫院送來的金創外敷涼藥,小心翼翼的抹在月暮的後背上,一個個青紫的於痕卻似一根根細針,刺得我難受(椒房繁華夢已沉10章節)。她安靜的趴在榻上,緊咬著唇,悶哼著,卻始終不喊疼,「若是疼,就喊出來…你這傷不及時處理,日後怕落下病根,明白嗎?」。我淡淡的說著,安慰的話到嘴邊還是吞咽了回去。
她輕輕的點頭,「奴婢知道…」
殘留在指間的藥膏冰冰涼涼的,伸手放下她貼身的軟緞褻衣,嘆了口氣,「你知道就好。李凝陌和蘇文狼狽為奸,也不知這趙婕妤是什麼態度,我這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
「趙婕妤是什麼態度,娘娘大可不必去理會,現下好生應付李婕妤才是。」她起身一邊穿衣,一邊說著。
想來,也只能如此,秋風慘慘,亦如人的心情一般低落下沉。一方面擔憂著南越,一方面想著如何應付李凝陌和蘇文等人的詭計,韓嫣這麼一去也有大半年,不過洽談南越內屬本就不知一件什麼好差使,弄不好有喪命的危險。
長安的秋季總是刺骨的冷,我身子本就性涼,未央宮曲閣流觴曲水旁,錦被花正綻放得妍麗靜好,橫跨溪流之上的小拱,偶爾路過一行宮人,只不過中秋也臨近了,皇宮又開始張羅起來熱鬧熱鬧。
「哎喲…小殿下,您跑慢些啊,小心著……」
駐足轉身,卻看見一個雀躍的小人影兒朝橋上跑去,稚女敕的臉龐上,兩團小紅霞飛上可愛至極。
身後慌步追著的宮人已經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見到我嚇得跌跪在地上,顫抖著,「皇後娘娘…奴婢,奴婢不知娘娘再次,沖撞了娘娘…」
沒有理會她,反而笑著踏上溪流上的拱橋,那小身影正望著溪水中的錦鯉出神。他亦是察覺到身邊有人,轉過腦袋朝我燦燦一笑,小乳牙還未完全的齊展,著實好笑。只是,他的眉宇之間透露出不凡的英氣,小小年紀,竟相貌不凡。狹長而晶亮的眸子,閃著的是一個孩子不能言語的歡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