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屬于雷小海自己的單身公寓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公文包里的那幾百封厚薄不一的信件一一拆封閱讀,從1994年2月份開始寫,整整寫了五年,直到1999年媽媽結婚了才沒有再寫信,而是改打電話給老雷,可是老雷始終不讓兒子接听。
雷小海找到了媽媽給自己寫的第一封信,時間就是1994年6月1號,地點來自美國舊金山。信紙因為年頭太久而泛黃,充滿了灰塵和發霉的紙張味道,看著媽媽那蒼勁有力的正楷字體,他甚至能看見媽媽寫信的情形,一邊哭一邊寫,有些字體已經被淚水暈得模糊了。
信件內容如下︰
「海兒︰
我親愛的兒子,你好嗎?今天是六一兒童節,也不知道我的海兒是怎樣度過自己的節日,媽媽好想陪在海兒身邊過六一,可惜媽媽不能回來。來美國才短短一個月,腦子里全部都是海兒你的小身影,媽媽不在的每個夜晚沒有人給你吹口琴,沒有人給你講故事哄你睡覺的夜晚,海兒你要怎麼辦?媽媽很想你……(哭的淚痕印記。)海兒,當你想媽媽的時候,你可以看看媽媽給你買的萬花筒,我記得你每一次看見萬花筒五顏六色的顏色都會高興的咯咯笑,我喜歡听你高興的笑聲。還有媽媽送給你的口琴你要經常練習,想媽媽的時候就吹那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媽媽听得見的。
媽媽在美國挺好的,找到了新的工作,這里包吃包住,同事們對我也很好,不歧視中國人。也不知道小小的你能不能看得懂,總之媽媽一切都好,媽媽想等以後穩定了把你接來上學,你喜歡嗎?到時候你就可以接受美國的教育,對你以後的發展也有好處。
海兒,你的腸胃不好,記得千萬不要吃辣的或者生冷的食物,還有你每次和小伙伴們踢完足球回來以後不能立即洗臉洗澡,還有還有,你不能和小虎他們去游泳,河里淹死了好多小孩子,如果你喜歡游泳,就叫爸爸帶你去游泳池里教你游泳,那里有專業的教練,你帶一個游泳圈就可以下水了。海兒,我仿佛看見你在水里的可愛樣子,媽媽真的好想你。
今天就寫到這里,宿舍馬上要滅燈了,寫得太晚就影響別人休息了,海兒,吻你。
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雷小海望著信紙上那些有年代感的鋼筆字,看著一段段充滿愛和思念的文字,有關媽媽的形象在雷小海心目中發生了一些變化。雷小海翻箱倒櫃的找來了小時候愛玩的萬花筒,可惜鏡頭已經被摔壞了,萬花筒里的那些花兒都不知所蹤,只剩下一個空殼。往事在他的腦海里一幕幕放映著,兒時對媽媽的依賴感仿佛在昨天。
雷小海顫抖著拆開1994年7月8日的信,兒子的生日即母親的難日,海兒的生日媽媽當然銘記在心,這是一封比較厚的信,里面也同樣有些字被淚水暈開了,同樣有著灰塵和發霉的味道,泛黃的紙張仿佛一踫就碎的脆弱。
信件內容如下︰
「親愛的海兒︰
今天是你的生日,寶貝,媽媽祝你十一歲生日快樂,我的海兒又長大一歲了,該懂事兒了哦。海兒,今天爸爸有沒有給你做長壽面和紅雞蛋呢,今天一定要吃紅雞蛋和長壽面哦,吃了紅雞蛋就會變聰明考一百分,吃了長壽面就會福大命大健健康康的,我希望我的海兒聰明健康,長大了變成一個結實健壯又有出息的小伙子!!
海兒,猜猜今天媽媽都干了些什麼?媽媽今天買了一個大的生日蛋糕,請那些工友們吃蛋糕,每一個工友都知道我兒子今天過生日了,都給你送祝福了,媽媽今天還煮了長壽面和工友們一起分享,讓他們嘗一嘗來自中國的味道,他們都稱贊中國的面很好吃。我很驕傲的對她們說,我兒子今天過生日了,海兒,你聞到了蛋糕的香甜味道嗎?你听見了各種語言對你說的生日祝福話嗎?
海兒,你今天過生日最大,你有什麼心願呢?下次回信的時候你可以告訴媽媽,媽媽一定盡力的幫你實現,即使我幫不到你,我也會和你一起分享。海兒,媽媽也有一個心願,你能答應媽媽不要恨你爸爸嗎?雖然爸爸經常當著你的面打媽媽,掐媽媽的脖子,你都看見了,可是那不代表什麼的,海兒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夫妻之間打架是正常的,只是你爸爸的力度大了些,但是我不恨他,我也希望你不要恨你爸爸。
我不知道你會怎麼理解爸爸媽媽離婚的事情,我很怕影響到你的成長,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如果哪天爸爸給你找了新的媽媽,你一定要接受,如果哪天爸爸有打你,你要來信告訴我,我會把你帶走的。現在媽媽最大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媽媽一定努力的工作,等到以後賺到錢了拿到了綠卡就申請把你接到美國來念書,這是媽媽最大的心願。
親愛的海兒,你最近有沒有去外婆家,外婆是最疼媽媽的人,外公走得早,外婆一個人把媽媽拉扯大,如今媽媽出國了外婆也會覺得很寂寞的。外婆也很疼你,記得媽媽剛懷上你的時候,你外婆每天都炖老母雞湯給媽媽喝,令媽媽都胖了三十多斤,腰圍都粗了好幾圈,當你在媽媽肚子里八個月的時候,外婆連夜趕制了你的尿布和小衣服,你外婆的眼楮就是在那個時候熬壞了。
我出國之前就把外婆拜托給了你舅舅照顧,相信他一定會把你外婆照顧好的,我沒有盡到孝心,也希望海兒你每年寒暑假和節假日都去看看你外婆和舅舅,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你一定要懷著感恩的心去看望,替媽媽愛外婆和舅舅,听見沒?如果你外婆問到我,你記得一定要說我在美國過得很好,我一有假期就會回國來看你們。
海兒,媽媽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想你,走之前媽媽帶了你小時候穿得一件貼身衣物,每當媽媽很想你的時候就抱著你的衣服,使勁聞衣服上的味道,就仿佛你在身邊一樣。昨天媽媽夢見你了,醒來後在被子里哭了好久,今天的眼楮都變成桃子了。海兒,請不要恨媽媽的離開,我的人雖然離開了你,但我的心每天都牽掛著你,每一天都在想你。
我最親愛的寶貝,媽媽愛你。今天就寫到這里了,希望你生日快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好好保重身體,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