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已經很不耐煩的開始叫囂,司儀小姐站在一旁也是急得直跺腳,畫船上,疏月正對著青鸞銅鏡卸下蓮妝,一旁的侍女撩開紗簾走進船舫,略帶嘲意道︰「司儀連報了好多聲,都沒有見到輕羽的人影,多半是不敢來了」
疏月順手拿起一只流質的黑檀木簪子,縴指把玩著,冷冷的笑道︰「就怕她不敢來」。
就在此時,人群中炸開一聲驚呼,陸還影轉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湖面上,一個黑色的人影宛若飛鶴點水而過,從柳岸徑直踏向湖中的白玉台,整套輕功動作宛若書法一般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直到她穩穩立在的白玉台之上,人們才真正看清楚,舞台上那身著一襲黑戎裝,赤紅披風灌滿勁風,長發高束隨風散漫拂著清冷花容的英氣女子,正是平日里總是白衣飄飄若仙的輕羽。
輕羽本想著將這個帥氣的姿勢定格得更久一點,奈何方才踏水而過的輕功讓她還未完全痊愈的右腿有些吃不住,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輕羽咬了咬牙,為今之計只有硬撐著盡快完成全部動作,「刷」的一聲,一柄細長的銀劍出鞘,三尺青鋒銳氣盡顯。
去了桃枝,換下廣袖,三尺青鋒在手,意氣風發,秋水眉宇間一點英氣凌厲,猶存兩分柔情,看得眾人竟都痴了去。
「台上的人打扮好像陸將軍」
「看清楚那明明是個女子好吧」
「真的很像嘛」
眾人議論紛紛。
畫船上小將領嘴巴張成了o形,他難以置信的看看一襲戎裝舞劍的輕羽,又看看負手而立略帶笑意的白衣陸還影,結結巴巴的說道︰「你們你們」
陸還影挑起那抹淡淡的笑意,低沉吟道︰「第一式,風嘯空谷」
「第一式︰風嘯空谷」輕羽心念道,柔宛的舞出陣陣劍韻,隨後驀地長劍宛若游龍送出,劍嘯如狂。
「第二式,山雨滿樓」幾個翻身的跳躍,劃出劍影漫天,宛若山間雷雨,湖面頓時驚起漫天高的水花,觀眾又是一片驚嘆,近旁的畫船全部被澆得濕淋淋,其中亦包括疏月的船,疏月恨恨的盯著輕羽,一旁的小侍女很會察言觀色,順承主人的意思,嘴巴一撇不屑的說道︰「她弄清楚沒有,風華會又不是比武大會,縱然劍術超絕,還不是犯規。」
疏月冷哼一聲,道︰「風華會年年如出一轍,她今日玩出這般花樣,能否得魁倒也難說,我竟是低估了這丫頭」言罷,長袖垂下,指間滑出兩枚銀光閃閃的鸞頭細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
「第三式」
「第三式」輕羽長劍正待送出,只感一道銳利的凜風襲來,輕羽一個側翻躲過那道銀光,卻不想身形未定又是一道利光打來,辭不及防間那枚銀針刺入輕羽右腿腳踝處,陸還影騰的站起身,把一旁的小將領嚇了一跳,環顧,周圍人竟絲毫沒有察覺興致勃勃的看著表演,唯有謠風微微皺了皺眉。
輕羽的身形猛地一滯,右腳鑽心刺骨的疼痛潮浪一般襲來,額間沁出幾粒汗珠,握劍的手亦開始微微顫抖著,稍側頭,望向台下面無表情的公子謠風。
還是這樣,冷冷的,淡淡的,漠不關心的神情,一如多年前的那一個雷雨交加夜晚,她拖著不住滴血的手臂一深一淺的踩著水回了王府,永遠不會忘記他當時如何高坐在太師椅上,單手撐著清冷瘦削的下頜,微睜著眼眸冷冷淡淡的俯視著她,說出了她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話︰「任務未完成之前,你不能活著回王府」那一夜她硬是拼著最後一口氣沖進雨夜里,將那些人殺得干干淨淨,血水和雨水攪渾在一起,她亦因失血過多筋疲力盡倒在了血泊中,不知道是誰將她帶回王府後山松林中的那個溫暖的小竹屋里,那夜燒得迷迷糊糊,她卻是清晰的記得自己火炭一般的身軀被緊緊擁進那個冰冷的散發著淡淡梅香的懷抱里,小竹屋紙紗窗映襯著搖曳的燭火直至天明。
她對他的感情,深刻而復雜,他要的東西,她縱然拼了命,也要拿給他。
她頗自嘲的揚起一絲笑意︰「被小看了啊,這點傷算什麼」她硬是頂著腳踝那磨骨一般的疼痛,揮舞著劍招,將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完美無瑕的展現在觀眾面前,驚嘆迭起。陸還影緊緊握拳,眉心緊皺,唯有他一人看得真切,第三式舞出來輕羽分明已是強弩之末︰「還差一點,加油」陸還影默念著。
疏月倒是頗為驚異︰「不錯嘛,那就讓我來幫你一把」又是一枚銀針向輕羽右腿飛射而來,輕羽眼神一凜,一躍而起避開那枚銀針。謠風卻是搖了搖頭「敗了」
果然,輕羽落下那一霎,右腿一崴重重的摔倒在地,輕羽那一刻真的很痛苦,她覺得這種面朝下四肢凌亂的姿勢實在不適合這種唯美的場景,于是她決定假裝暈倒,沒辦法面對啊丟臉丟到家了啊。心一橫,眼前一黑,暈了,這時候好像感覺被人輕飄飄的抱了起來,是工作人員吧,輕羽虛著眼楮,隱隱約約見看到的是陸還影那張略帶憂色的絕美臉龐,難怪,隔著衣衫,卻依舊能感受到他臂彎間散發的熱量,很暖。
輕羽猛地睜開眼,沒錯,是他,又是他,每次身陷囹圄的時候,將自己解救出來的那個男人,一直是他!輕羽瞬間有種飄飄然的感覺,任何女人,都沒辦法抵御這樣一個如此魅力的男人這般關切的神色。陸還影一言不發的起身,將她抱下場,全場屏住了呼吸,不少女子發出艷羨的啊聲,卻被輕羽出言止住︰「我不能就這麼走了」
看著她堅毅的神情「你究竟,在堅持著什麼」陸還影終究沒有問出口,他頓了頓,將輕羽放在自己的肩頭,腳一陣地上長劍被凌空接住遞予輕羽,輕羽明白過來,他要做她的腿。
「第三式,白虹凌日!」
完美的結束,驚艷的尾聲,當他們停下最後一個動作定格之時,周遭一片寂然,最後一片桃花飄然而落,夏,悄然而至。
良久良久,觀眾中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回響不絕直至陸還影將輕羽帶走之後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