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怔用手撐著頭，坐在他巨大的辦公室內，所有的門窗都禁閉，恨不得連窗簾都用鋼絲縫起來——曦怔閉上眼楮，這是他第一次那麼不想見到光，他希望就這樣被黑暗拖尸，他真的累爆了，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門被打開，然後又關上，有人坐在自己對面。屆準的聲音好像比他的動作慢了半拍，像沒有配好的電影，人物已經把話說完閉上嘴了，配音才剛剛開始說話。又或者是自己的耳朵反應不過來了吧，曦怔連睜開眼楮的力氣都沒有。
「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會兒吧，回來這幾天你都沒停過，睡了幾個小時手指都數得過來吧，」屆準把文件夾扔在桌上，揉了揉發酸的眼楮。
「你不也是麼，跑來跑去的，真想在你脖子上栓根線，不然怕你待會隨時就起飛了。」曦怔覺得自己的聲音像個歷經滄桑的老人。
「是啊是啊，所以你就當是放了我，讓我去休息休息吧，趁這空你自己也去休息一下，不然我就要叫殯儀館的人來拉你了。」
「放心吧，你不倒下我會站的直挺挺的，怎麼也要找個墊背的啊。你說吧，那死老頭又有什麼事，我听著。」所謂的死老頭指的是鄰國的總統，那個有著半禿頂的發光的腦袋和巨大的像蛤蟆一樣的肚子的讓曦怔看著就惡心的家伙。
「他終于同意交涉了，但好像要談什麼條件，所以請你去他那里坐坐。」屆準看著手里的文件，剛從打印機里拿出來的好像還能感覺到一點溫度，還真是熱氣騰騰新鮮出爐啊。「就那老東西，腦子里藏不了什麼好東西。」屆準翻著文件，翻了一頁又一頁，皺著眉，「他盯著我們的關稅和入境標準很久了，八九不離十他一定會要我們降低過路費和放寬進口標準。如果這樣的話很多垃圾東西就要進來了，而且價格便宜肯定有甚多老百姓會去買，回頭吃了用了就早死幾年。」
「你認為我會同意麼。」曦怔說話像在說夢話一樣。
「你是不會同意，可他們也沒那麼容易打發吧，好歹人家可是有正當理由的。」屆準說的陰陽怪氣的，「人家的大使和新聞部發言人在我們這里被殺了，而且死的樣子還很難看呢，關鍵是我們到現在都還抓不到是誰。」
「難看？有我現在的臉色難看麼？」曦怔的鼻腔里發出不滿的聲音，黑暗里模糊的表情讓人捉模不透他在想什麼，「就是他們自己派人殺的，然後就逃了，我們怎麼可能找得到，也真不知道那老頭是怎麼想的，這也下的去手，就為了找個借口和我翻臉而已。基準，要是我那天把你殺了，你可千萬別怪我啊，這可是作為王的必要的一種手段啊，到時你死了也是為國捐軀啊。」曦怔的嘲笑融進氧氣中，從鼻子、毛孔進入血液，游蕩在身體里，讓人發毛。
「我被你殺了也一定是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什麼搶吃搶喝搶女人啊之類的。」
「那你就別跟我搶不就是了，」曦怔稍微笑了笑，笑的真費力，快使出吃女乃的勁了，「快幫我安排去吧，今晚飛機有空麼？有空就今晚吧，我先休息會兒，待會洗個澡，然後吃點東西就去。」曦怔的聲音越來越輕，然後就睡著了。
屆準起身，轉了轉脖子，他也累了，待會他也休息休息吧，還有的好忙吶。
曦怔也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他滿腦子只有那個茈檬送的水晶掛件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像魔術師手里的擺，可是他一點也不暈，看的很清楚，每一顆水晶都在發光，像最後離開度假村那晚的星空一樣，這讓曦怔又想起了茈檬，真的有點想她啊，真的。像生長在心髒上的種子開始發芽，撓的心里直癢癢，卻又抓不著。
後來曦怔真的睡著了，因為他一點記憶也沒有了，睡得那麼用力那麼用心，像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一樣，他真的好累。
當我在想你的時候，你卻在別人的身下。還好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會有多難過呢？
曦怔正眼張嘴，閉眼閉嘴，再睜眼的時候，就已經下飛機了。已經很晚了，天空是黑的，分不清幾點。但是巨大的閃光燈把整個視線都照的透亮，像一干二淨的玻璃在陽光下反的光，把眼楮刺的生疼生疼的。但是好在曦怔已經習慣了，他習慣這種燈光了他習慣這種刺痛了，他帶著微笑的面對著這些記著，不說一句話，各種提問的聲音充斥在他的耳邊，嗡嗡的不停，頭都痛了。
曦怔淡定的走過機場，一路都帶著那樣好看的笑，走進他那輛純黑色的車里，連玻璃都是濃墨一樣的黑色。這也許是他唯一一輛黑色的車子了吧，這也是唯一這輛車會用的時候了吧。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記者，我沒有告訴別人我會在這個時候來吧，都是臨時決定的啊。」曦怔的笑都僵硬了，他不喜歡這種突然出現並問個不停而且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也突然出現可能會跟蹤的像蒼蠅一樣的記者。
「看這個。」屆準扔給曦怔一份報紙，完全是用扔的動作，好像很火大的樣子。
報紙上最先看到的是那個老頭的照片，油膩的笑臉和他那差點把西裝撐爆的肚子，讓曦怔看著就討厭，這完全污染了他的視線。最後是那巨大的標題，「與杰里科國王交涉全公開」，全公開的意思是什麼，在廣場上交涉麼，給所有人看麼，表演麼，要不要收門票啊。笑話。
「他要怎樣。」曦怔面無表情，那雙深藍色的瞳仁想巨大的海浪，幾乎可以吞噬整個世界，那麼深邃以至于看不出他帶著怎樣的情緒。曦怔把手里的報紙撕得粉碎，灑在車里，飄飄揚揚的，像雪花一樣。那老頭的臉被撕得粉碎，再也拼湊補起來。最後曦怔閉上眼楮。
這世界，真他媽混亂。怎麼可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