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並未乘坐載如寶來的小舟,而是吩咐沛雙道︰「扶二小姐上竹筏,往咱們院子里去,我有話說。文字首發」
「你說去就去,憑什麼?」如寶的聲音不大,抵觸的情緒卻很高。立在書房門外的護衛顯然听見了她的憤怨之聲,只含蓄一笑。正被如瞧進眼底,再細細一看,這男子精壯得緊,身形與樣貌均皆屬尚佳,絕非一般的侍衛。
對上他烏黑的眸子,如歉意而笑顯然東道主的風範。這才轉身對如寶斥道︰「身為鈕鈷祿家的二小姐,你覺得自己是還不夠丟臉麼?只管隨我去就是,休要再言。」
這話正說中了如寶的痛處,今日若非如在茶里動了手腳,怎麼會令自己成為眾人眼里的笑柄。丟了面子是小,失了入宮的機遇卻是大。
皇上年事已高,新君登基是遲早的事,只怕今日不能得蒙嘉親王垂青,日後想要飛上枝頭更是難上加難。
如寶越想越氣,死命的忍住眼底噙滿的淚水。「去就去,還怕你不成麼!」沛雙機靈自然明白大小姐的用意,于是表面柔和的扶著如寶上了竹筏子,實則是緊緊鉗住了二小姐的手臂,令她不能掙扎,想逃也逃不掉。
「都不許跟著,只管將木舟劃回後庭的何華池。」如徑自上了竹筏子,原本就不堪重負的竹筏更是顫顫巍巍,三個人立在上面難免有些危險。
如寶哆嗦不已,心想這樣的筏子竟也能站上三人,實則不易。想掙月兌,只怕更是難上加難。稍有不甚,落入水中更為難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陪伴她的婢女悻悻乘木舟褪去。
沛雙自幼習武,並不是普通的女婢,更不似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家。如寶只覺得手腕子快被沛雙折斷了一般,痛不可當,只是礙于離書房太近,她也不敢大叫出聲。只能壓低了嗓子憤怨道︰「快放手,都上這竹筏子了還怕我跑了不成麼?」
如輕輕頷首示意,沛雙才不情願的松開手。如寶好容易得以松月兌,忙不迭的卷起袖子,細看自己腕處的淤紅,心疼道︰「真是豈有此理,你一個家婢竟然也敢以下犯上,本小姐一向珍視自然的容顏,豈容得你這般黑心狠手。
再者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有半點閃失可怎麼好?本小姐必然知會額娘,重重治罪與你。」如寶凌厲的目光狠狠剜過如的面龐︰「真是有樣學樣,什麼樣的主子教出什麼樣的奴婢,一樣的陰險歹毒。」
沉悶了好一會兒,如才淡淡睨了如寶一眼。
「今日之事,若非你與你額娘心術不正在先,我也不會做的這般絕情。」如仰起頭,雙目平視遠方,沛雙則以木漿輕而易舉的改變的竹筏的方向,朝著遠離後庭的華蘭池而去。此時三人已遠遠離開書房一段距離。
「小姐,拐進了蘭華池,這兒就瞧不見我們了。」沛雙這話一出,如寶的眉心便是一跳。「你們想干什麼?帶我去蘭華池做什麼?」
「這會兒才曉得怕麼?」如笑的很輕柔,細看之下又似乎並沒有笑意︰「混在我敷面水里的櫸樹汁並不算少,若真用來洗顏只怕這會子肌膚早已潰爛了。這樣的用心歹毒,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什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她淡漠的打量眼前的如寶,倒也有一些姿色,卻偏偏生的蠢笨無腦。只會與自家人為難,爭一時長短,就憑她這樣淺顯的心智還奢望能入宮。只怕到頭來賠了夫人又折兵,反而連累滿門。
提及自己的生母,如的心揪的有些緊。額娘何嘗不是絕美的人兒,蕙心蘭性,知書識禮,卻偏偏天妒紅顏,三十出頭便香消玉殞,白白便宜那拉氏那卑微之軀。
好半晌,她不知該說什麼。雙目觸及的地方,皆是濃濃的深秋留下的暗淡之色,分明是枯黃蕭條滿目瑟瑟,卻偏偏總有人愛說「金風玉露好時節」。讓人覺得心里空落落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如不說話,如寶更是大氣也不敢出。此時僅僅她一人在,連個幫手也沒有,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猜不出如到底有什麼企圖。
說到底,是額娘想出的主意,撕爛了阿瑪為如備妥的新衣,將櫸樹汁混進水中妄圖毀了她的容貌。也是額娘吩咐了人,不給如使用木舟,料想這樣她就無法前來書房壞事。就連如寶自己也滿心以為,這接二連三的招數如是怎麼也躲不過去了。
卻不料她還是來了,還是出現在嘉親王面前了,還是讓她鈕鈷祿如寶出丑了。
難道如真的就這麼聰慧麼?還是自己當真不及她一半?如寶沉下面容,愈發安靜。只是她的心一時也靜不下來,如今日必然不會放過自己,否則她何以來這華蘭池。
那蘭華池浮萍滿湖,卻也是離後庭最遠的靜湖。遠也就不必說了,那里還……
越是這樣想,如寶的心越沉。恰如跌進大海的石塊,隨著水晃波動一點點的下沉。下沉也就罷了,沉到湖底也算是有了著落,可偏偏這水承力三搖兩晃的一時就是沉不下去。
上了這竹筏仿佛上了一條不歸路,心底悲涼又無計可施,只能瞪著滴溜溜圓的雙眼干著急。
「二小姐,你可還記得蘭姨娘?」沛雙猛然提了一句,驚得如寶雙膝一軟險些跌倒。「沛雙,你胡嚼什麼。」如寶著膽子呵斥道︰「什麼不好說,偏偏提起那已死之人,更何況人都死了這麼許久。」
如撲哧笑出了聲,輕蔑道︰「怎麼鈕鈷祿家的二小姐也會怕麼?我當真是以為你不知天高地厚呢!」她踢了踢水面,激起些許水花飛濺,也不管是否沾濕了自己的鞋履︰「記得蘭姨娘是最喜歡看魚的,又喜靜。平日里總愛往這華蘭池邊立著,一站便是一整日,不知疲倦。
而這華蘭池本也不叫華蘭池,阿瑪以蘭姨娘的名諱命名此湖,可見對蘭姨娘的一番情意。」
沛雙會意一笑,接著如的話頭說道︰「老爺重情義,待夫人總是極好的。那時候,除了夫人,也就只有蘭姨娘能分得一些恩寵。那拉姨娘,只怕數月也見不到老爺一面。」
「那又如何?」如寶顫栗不已,只覺得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來,毛孔大開倒吸著湖水的涼濕氣。整個人如同陷在水里一般,格外難受。偏嘴硬的不行︰「分明是她自己短命,跌進了水中,這才香消玉殞。和我有什麼相干?」
如冷笑一聲,徒的增加了如寶的惶恐不安。「真的沒有一絲相干麼?蘭姨娘自幼在溪水邊長大,熟悉水性,若非如此,她又豈會日日立在湖邊玩耍。若非有人以鈍器或重石將她擊暈,丟下水去,她又何以會活活溺死?連掙扎呼救也不能?」
面前立著的如,臉色陰晴不定,目光森冷銳利,妄圖撕裂如寶的偽裝,揭露她內心最倉惶恐懼的往事。「是你!是你親手打暈了蘭姨娘,狠心推她入水,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不是,不是這樣的,不是……」如寶風魔一般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的晃頭,口里連連不斷的吼道︰「不是這樣的,不是,不是……」
竹筏子因為如寶突然的躁動搖晃的厲害,大有翻倒的趨勢。
「沛雙,給我扯住她的雙手,不許她不听。」如並未有一絲驚慌,反而泰然自若的俯視蜷縮身子而跪倒在自己腳邊的如寶,緩聲道︰「從蘭姨娘溺死在這湖里之後,成日匯集的魚兒都游散了。華蘭池竟連荷花也開不起一枝,反而滿是浮萍亂藻片片密密的懸在這湖面上。」
如寶听了她的話,四處張望,恨不能立刻找出一支盛開的荷花。無奈映入眼簾的除了浮萍,還是浮萍,甚至果真連水里的魚兒也不曾瞧見一尾。
「鈕鈷祿如寶,你信不信,蘭姨娘的冤魂從未離開這湖里,就這麼日日看著你,盼著你,等著有朝一日,你能下來陪她向她懺悔。」如淡定的瞧著眼前的驚慌失措,形同瘋婦的如寶,心里別提有多痛快。
若不這樣好好教訓教訓她,只怕以她這樣不知死活的性子早晚會壞事。
「不是的,你胡說,你胡說……」如寶的雙手酥軟的不能動彈,頭卻不停的搖晃,如同小兒把玩的撥浪鼓一般。
「沛雙,丟她下去,好好與蘭姨娘敘敘話。」如的聲音沉穩如常,面露傲色︰「與我鈕鈷祿如作對之人,從來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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