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文字首發」如喚了身前約莫二十出頭的宮婢一聲︰「咱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回小主的話,奴婢蕊芽,正帶你往鐘粹宮去。」蕊芽恭敬道︰「只因各宮的太妃太嬪尚未遷出,所以安排了新入宮的小主們暫住于鐘粹宮南北兩苑。」
如柔和一笑︰「若此,有勞姑姑派人知會順真門外侯著消息的家婢一聲。」
蕊芽輕輕頷首,淡然一笑︰「小主安心,自然有侍前去送信附上腰牌,家婢三日後便可入宮侍奉。」
如心頭稍微安定,腳步越發輕巧緊隨蕊芽身後。伸手拂過身側殷紅的宮牆,內心百感交集,分不清是喜悅還是哀愁,又或者是憧憬與不舍……
「娘娘,長姐……」鎮寧單膝行禮,肅然跪倒在皇後面前。
皇後擺了擺手示意身旁服侍的宮人退下,才笑道︰「起來吧,這又不是外頭。在本宮宮里,何必如此拘束。」
「是。」鎮寧起身,臉上的笑意愈濃︰「這會來給長姐請安,沒妨礙您吧?」
方才還一臉的肅敬,這會兒倒是滿面親和的笑顏,這個弟弟似長不大一般。皇後疼惜的不行︰「自家人,有什麼妨礙不妨礙的。況且我這里冷清得緊,有些日子沒熱乎氣兒了。倒盼著你能來。」
鎮寧心里不是滋味,之所以今日前來,也只因是殿選的打日子。這一日過去,這宮里又要添進來好些人來。
縱使長姐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再賢惠再寬容,心里總歸也是難過的吧。留心細看,姐姐的雙目果然微紅,眼瞼處竟還有幾道血絲。鎮寧的拳頭不經意的攥緊,雖然替姐姐心疼,又能如何呢?
「你可瞧見了?」皇後似不精心的隨口一問。
「瞧見了。」鎮寧沉聲應了一句。
良久的沉默,誰都沒有再說什麼。皇後撫模膝上的織錦細密的繡花,心如手指觸到的紋路無異,終究是坑坑窪窪的不平。
鎮寧的雙眼空洞的平視遠處,腦子里不自覺浮現出鈕鈷祿如的容貌,她的笑竟是那樣的甜美。許是旁人不能領略的,甜美中也蘊藏了幾許傲然。
「好看麼?」皇後忽然開口。「好看。」鎮寧情不自禁的回道。「不,不好看!」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眉宇也隨著心頭揪緊。
「好不好看,也不再你說。終究要看天意了。」皇後自撫似的笑了笑︰「只怕今夜這後宮,睡臥不寧之人,越發多了。」
與此同時,貴妃倚在回廊的紅漆圓柱上,遠遠眺望。目光匯集的方向,正是鐘粹宮卷翹的飛檐。金瓦明晃晃的耀目,刺得雙眼生疼。
「主子,奴婢瞧得真真的。」茉兒才開口,就見貴妃眼底的淚水沁濕了濃密的睫毛︰「主子,您沒事兒吧?」
貴妃收回了目光,才發覺眼前一片暗黑,微能看清茉兒的輪廓︰「無礙,你只管說。」
「在順貞門外爭執的二人,分別是主事善慶家嫡出的大小姐鈕鈷祿如,與主子您同族,滿洲正黃旗。以及瓖白旗的郭絡羅氏玉淑,其父乃是官拜一品的封疆大吏庫勒。」
茉兒回完話,眼尾悄然睨了貴妃一眼,她總是這樣謹小慎微的伺候著,生怕有半點疏失。
「一個是正黃旗鈕鈷祿氏養尊處優的小姐,另一個家事顯赫父居高位,難免心頭就高了些,索性安排在一個院落也就是了。」貴妃似笑非笑,雙眼漸漸恢復了視力︰「是鎮寧出手所阻吧?」
「正是呢!」茉兒小嘴一勾,贊譽道︰「主子果然心如明鏡,任何微細的伎倆也逃不過您的慧眼。」
「那是自然。」貴妃的笑意如秋日枝頭上豐碩的果實,沉了幾分,也染了幾許誘人的香甜︰「皇後要寬仁治理後宮,那本宮便為她鋪路。你去告知內務府,只管說鐘粹宮容不下這些秀女,還有尚未入宮服侍的家婢。請皇後想轍子。」
貴妃就著茉兒的手,三搖兩晃的往內寢而去︰「鐘粹宮既然安置不下新入宮的秀女,就必然要令太妃太嬪們遷宮,如此得罪人之事由皇後去做,豈不是更能體現她寬仁賢惠麼。也更能令後宮姐妹感念皇後眷顧。」
「主子放心,奴婢明白該怎麼做!」茉兒眼底也融進了貴妃絕妙的笑意,心頭卻顫動不已。
鐘粹宮內一片忙碌景象,宮人們手腳麻利的整理宮苑廂房。如才走進宮門,便有侍婢恭謹相迎︰「奴婢恭迎小主,小主萬福金安。」
如見領路的姑姑未及開口,便清亮嗓音道:「都起來吧。」側首對蕊芽謝道︰「多謝姑姑帶路。」
蕊芽謙和一笑,柔聲道︰「奴婢本就是這鐘粹宮的侍婢,自當為小主盡本分。小主周車勞頓,奴婢先送您回房歇著,明日自有教引姑姑前傳授宮中禮儀。」
「也好。」如當真是累了,卻也說不出為何會這樣疲倦。總覺得這紫禁城里動輒得咎,無時無刻不得驚醒著神兒。連空氣里也彌漫著皇家獨有的威嚴氣息,以及紅牆內深鎖的痴心怨念。
可她鈕鈷祿如不怕,明知道是這樣不還是勇敢的走進來了麼?只是,這勇敢的跨越究竟是對是錯,卻當真說不清了。
沐浴過後,如安逸的依在鋪著紅梅映雪錦褥的床塌上安歇,似睡半醒間仿佛听見有人嚶嚶哭泣。一聲聲猶如貓抓撓心近在她耳邊,十分清晰……
「是誰?」那聲音似被如所驚擾,戛然而止,好半晌沒了動靜。
「姐姐莫哭了,皇上才定下名分,您這樣子若是讓旁人瞧見了,還以為您不滿聖意,必然惹火燒身,不若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細細一听卻是烏雅氏的聲音,那方才哭泣的……
如猛然起身,麻利的穿戴好衣飾。直沖著隔壁臨近的廂房推門闖了進去。
房中三人皆是一驚。
「鈕鈷祿姐姐,怎麼是你?」烏雅氏最先醒神兒,倒也有幾分不自在。董佳氏飛快瞅了如一眼,復又垂下頭默不作聲。
「你來……做什麼,看我……出丑麼?」郭絡羅氏語聲哽咽,一句話也說不連貫。
「是呀,鈕鈷祿姐姐,您先回去吧。這里有我們就是了。」烏雅氏也怕如在這個時候挑起火頭,畢竟是才入宮的秀女。若起始端,是怕太過于礙眼。
「你們先出去,我自有話說。」如的聲音很輕,口吻卻是不容置疑的。董佳氏微微抬眼,只輕瞧了一眼,便緊忙垂下頭去,仿佛她的頭有千斤重一般。
郭絡羅氏狠狠剜了她一眼,想著這董佳氏還當真是個空有美貌的草包。只是,連這樣不頂用的草包,也被皇上冊封為淳貴人了,已越過了自己去,心頭更是委屈的不行。
烏雅氏略微有些遲疑,見如穩穩當當的落座在郭絡羅氏身側,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再堅持了。「那沅琦告退了。」她謹慎的與如對視了一眼,到底如還算平靜。沅琦才稍稍寬心,與董佳氏攜手一並退了出去。
闔上了門,听著門外的二人走遠,郭絡羅氏忽而轉涕為笑︰「如,好久不見了。」「是呢,玉淑姐姐,好久不見了。」如爽朗笑答。
十指相扣,二人喜不自勝。這樣許久的分別後,沒想到重逢卻是在今日,這樣一種情況之下。「玉淑姐姐,今日之事,當真是委屈了你。」
「怎麼會,是我自願的啊!也好在如你機警,馬上就能明白我的心意。」郭絡羅氏喜笑顏開。
如掏出帕子,仔細的為郭絡羅氏拭去眼淚︰「那一年我隨阿瑪南下,曾寄宿在姐姐姑母的府中。也正是這樣的機緣才能與姐姐巧遇。只不過如有一事不明,何以姐姐今日要用這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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