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的教習,如只覺得疲憊的不行。文字首發其別的規矩倒是好學,畢竟都是官家的千金小姐,知書識禮,容止優雅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本事。只是那比閨閣里高了約莫兩寸的花盆底繡鞋,真真是難走的厲害。
「姐姐想什麼呢?好容易休息一會兒,還是喝盞茶歇歇吧!」榮貴人見對面端坐的如出神,也難免抱怨︰「今日稍後,隨侍的家婢就能入宮了,身邊的人多了自然服侍的更為妥帖。眼下看,這鐘粹宮小住倒是多,宮婢統共就那麼兩三個,當真難捱呢!」
「說的是呢!」這話頭不禁讓如惆悵,眼下太妃太嬪仍未遷宮。眼見著南苑北苑人滿為患了,再添進人來只怕又是一場風波。
榮貴人見如也為此事煩憂,少不了順著話頭往深里說︰「以我之見,這皇後娘娘必然是不會捅這馬蜂窩的。眼不見為淨,不聞不問也就罷了。麻煩就麻煩在,若是有人看得透徹,這個節骨眼兒上推波助瀾,或者危及皇後的鳳冠也未知可否。」
如本想勸她不要胡嚼,大白天的,附近又盡是人,讓人听了去總歸還是不好。然而未及開口,已有一人立在榮貴人梁氏身後。
「姐姐你說,這皇後娘娘是不是真如外界盛傳的那樣,寬仁為善?又或者根本是無能執事的繡花枕頭一個?」榮貴人說的起勁,眉飛色舞的停不下來。
如再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了,心揪的生疼。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傳進皇後娘娘的耳朵里,必是死罪無疑。縱然如今不知眼前人的身份,卻也不能草率。想法化作行動,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正反手,狠狠甩了榮貴人兩記耳光。
「啪啪」兩聲清冽的脆響驚得在座各位紛紛側目,眾人誰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只驚恐的凝視著氣焰囂張的如。
梁氏被打得有些發懵,更是不明所以。方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憑白就挨了這兩巴掌。然而臉上火辣辣的疼或許還算不上什麼,羞恥的無地自容倒也再其次。
只是眼前不明的緣由,驚得梁氏半合半張的朱唇顫了幾顫,硬是不知說什麼才好。
「大膽梁氏,竟然口出妄言,污損皇後娘娘清譽,你該當何罪?如站起身子,眉峰一凜,雙目盡現敬肅的鋒芒︰「你一個才入宮的貴人,也敢隨意胡嚼後宮主位,還不掌嘴?」
即便是梁氏再蠢笨不堪,也終究是覺出不對來了,身後是誰立在那兒?她不敢回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告饒︰「請如貴人恕罪,臣妾一時口快,卻並未有半分不敬皇後娘娘之意心啊。臣妾不敢妄議,更不敢有半點污損詆毀之意。」
一切發生的太快,如未能看清來人的樣貌。卻單憑她發鬢上一直流光水滑的紫玉簪子,分辯出她非同平凡的地位,無論是否皇後一黨,總歸是要拿新秀們撒撒氣立立威。
果不其然,那女子穩穩當當的開了口︰「不是說掌嘴麼?怎麼還不動手?」
三三兩兩的新秀先後站起了身子,不由自主的緩步走上前來,正將如等三人圍在中央。
梁氏驚惶得不行,本欲求饒對上那女人的厭惡的眸光,渾身又是一顫。只得乖乖的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的打下去。且每一巴掌都格外用力,脆生的響。一旁立著的妃嬪們也听得驚心,大氣兒也不敢出。
「蕊芽給誠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幸而蕊芽及時趕到,喚出了那女子原來正是當今的誠妃,眾人的心里才略微松弛了一寸。
誰都知道,如今後宮得寵的唯有貴妃與瑩嬪。誠妃雖然尊為妃子位分,到底也是沒有什麼實權的。如此說來,必不會大動干戈,教訓了榮貴人也就罷了,至少不會牽連在場的旁人。
然而如所想的,卻不是這樣簡單。即便誠妃不追究了,若是傳揚到皇後耳朵里,難保不會借此事給新入宮的妃嬪一個下馬威。更何況,事情已經發生了,逃避必然解決不了問題。若此,如大膽上前一步,端端正正跪倒在誠妃面前︰「臣妾給誠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如這樣一跪,眾人緊忙隨著跪倒,齊齊道︰「臣妾給誠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誠妃好容易緩和了臉上的怒意,卻沒有讓梁氏停下來的意思。
蕊芽見情勢不好,心頭直犯嘀咕,模不透這誠妃心中所想,難保鐘粹宮上下平安。只急的心中萬千蟲蟻啃噬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對上如暗示的眼神,猶如一道亮光投射進黑暗的內室,連帶自己的眼眸也熠熠生光。
「不知誠妃娘娘前來所為何事?奴婢卑賤,不敢耽擱了娘娘的正事。」蕊芽試探性的問道,聲音明顯的細微,底氣尤為不足。
如小心翼翼的側目掃了誠妃的面龐,只一眼變也察覺誠妃心中有所想。既然誠妃來此並非為了教訓宮嬪,正好可以緩和此事。緊忙開口道︰「榮貴人梁氏出言不遜冒犯了皇後娘娘威嚴,但說到底也是無心之失,還望誠妃娘娘寬恕。」
「這倒是有意思了。」誠妃似笑非笑,目光了含了一抹看不透的光彩︰「方才率先出手教訓人的是你,這會兒求情的也是你。好人壞人都做盡了,倒讓本宮無話可說了。」
僅這一會兒,跪倒在地的梁氏面龐就已紅腫難分,嘴角也滲出血水,听著掌嘴的聲兒也明顯弱了些。
如不忍道︰「臣妾不敢。只是才入宮就出這樣的事,也難免令誠妃娘娘與皇後娘娘憂心,令宮中眾人憂心。臣妾不過是想為誠妃娘娘分憂,令皇後娘娘安心,才擅自出手。還請娘娘恕罪。」
這句話多有投誠的意思,誠妃的唇角不自覺的微動,目光里倒是添了些贊許之色。眼前跪著的如處變不驚,急中有智,還是個絕色的可人兒。
且句句話都意在維護皇後與自己,可又偏偏語含告誡之意。明明是請罪,卻也說的句句在理。竟是個玲瓏剔透的佳人。佳人難再得,誠妃的心也微微有些顫動。
「得了,都起來吧。」誠妃淡然一笑︰「別說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教誨你們。這後宮有後宮的活法,從來沒有宣之于口,只有銘記在心。自己個兒去想清楚吧!」
梁氏聞言,無力的歪倒在地,無聲的吁了一口氣。如少不了扶了她一把,口中遵道︰「謝娘娘提點,如自當銘肌鏤骨,不敢忘懷。」
二人尚未起身就听誠妃道:「本宮奉了皇後的懿旨,特來瞧瞧這南苑北苑還有多少空廂房能安置陪侍家婢。也是皇後娘娘心恤各位妹妹,才這樣關懷此等細微小事。」
蕊芽盼著誠妃轉話鋒,說道廂房卻真是為難了她︰「回娘娘的話,南苑北苑,僅余廂房四間,且其中兩間擱置了好些閑雜物品,怕是不能住人。」
「也就是說,唯有兩間?」誠妃挑了眉頭,微微聚攏,顯然不悅︰「東西苑閣尚且不能安住,南苑北苑又只剩下這兩間廂房,倒是難為了我。你可檢查清楚了?」
「回娘娘的話,這一次新入宮的小主共有二十九名,奴婢一一點算一間一間檢查的十分清楚。」蕊芽垂首苦惱不堪的樣子︰「只是實在騰不出地方了。」
「行了,本宮自會去回稟皇後娘娘容後再說。倒是你們都要謹記本宮今日所言。」誠妃有些不耐煩,轉身匆匆離去,立在庭院回廊處的宮婢連忙上前來扶。
如忽而想到了什麼,喚蕊芽道︰「你先扶榮貴人回房去,未免張揚只管去遣人取些藥粉來涂。」蕊芽才應下,如便起身快步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不知道為什麼,如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紫禁城這麼大,皇宮這麼大,會連區區幾名家婢也容不下麼。即便是鐘粹宮真的注滿了,就不能另外安排其他的院落麼?何以要弄得遷宮,如此大的陣仗?且還是沖著太上皇的後宮去的。
如敏銳的覺察出不妥,這樣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存亡之時,實在不適合有如此的陣仗。未免皇上返現,如也顧不得旁的什麼︰「誠妃娘娘,請留步。」
好在這三天,也不是白白練習的。如穿著高底兒的花盆鞋,費了些力氣終究還是追上了誠妃。
「嗯?」誠妃淡漠的回過身子,見是如不免蹙了眉︰「是你?」
「如並非有意阻攔娘娘回宮,只是有句話想私下與娘娘說。」如恭敬的拜倒在誠妃身前,面露誠懇之色。誠妃方才覺得如玲瓏剔透,此時更覺得她格外膽大,不禁笑著遞了個眼色,身旁的宮婢會意屈膝行禮,默默退去了一旁。
誠妃緩行走下了回廊,正停在一棵新栽的細槐樹下。此時正是槐花燦爛綻放的好時節,清幽的香味不禁令人心曠神怡。「起來吧。近前說話。」
如心頭一喜,起身快步走近前去︰「謝娘娘。」誠妃瞟了她一眼,眯目一笑︰「本宮喜歡直話直說的人。」
「娘娘爽利,如不敢兜圈子。眼下鐘粹宮人滿為患,想必各人心中有遷宮之意。如斗膽揣度,只覺得遷宮一事大有不妥!」雖沒有與誠妃四目相對,還是從她的微攥緊了些的手上動作,察覺到了誠妃的遲疑。
「此話怎講?」誠妃的聲音顯然輕了一些,也信了一些。
如道︰「臣妾雖然才入宮三日,卻也明顯發覺宮中各位娘娘節儉度日。所用衣料飾物均不及自己位分該有的尊貴。便大膽揣測後宮如今仍然以太上皇後宮妃嬪為尊。且皇上才登基不久,總不能越俎代庖。若是太上皇未有‘敕旨’,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娘娘是睿智之人,必定明白其中的原委。」
「你倒是聰明,竟能想到這一層。」誠妃倒吸了一口涼氣。若因此事使皇上與太上皇生出間隙,只怕因小失大,漫說是皇後娘娘,只怕連自己也要遭此橫變了。
「娘娘謬贊,如愧不敢當。何況,如不過是說出了娘娘心中所想。」如再朝誠妃一拜,意在告退。
「怎麼,這就走了?」誠妃伸手折了一株槐樹花,擱在鼻前輕輕一嗅。不緊不慢開口道︰「這宮中,從來未有白給的恩惠,今日你這樣幫我,莫不是想借我向皇後娘娘投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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