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殿前,一眾僧侶一遍遍誦經祈福,只為年幼的七皇女能早生極樂。文字首發
殿內,妃嬪傷心欲絕,個個哭腫了雙眼,猶如親額娘一般不舍疼惜。如夾在眾人當人,麻木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淚意,這一次她當真是不想為獲恩寵而哭給皇帝看。耳邊的悲慟之聲只讓自己覺得心很沉,再無別的情愫。
皇帝挽著貴妃的手,緩緩走進正殿。除了傷心欲絕的哭聲,便是沖鼻子的檀香與黃紙焚燒後的氣味。許是心情的影響,皇帝並沒注意其余人的表情。
唯有耳邊妃嬪們的哭聲響亮了些,更有甚者連站也站不穩,搖搖曳曳險些跌倒在聖駕面前。貴妃的雙眼紅腫的厲害,已然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好在皇帝攬著她的手格外的用力,一刻也不肯放松,似要為她托起一整片陰郁烏雲,疼惜的讓人嫉妒。
皇後默默跟在皇帝身後,也不住的以絲絹拭去眼角的淚水。青藍色的帕子,明顯有幾處黑藍的淚濕,想來七皇女的夭折又勾起了皇後往年喪女的傷心事。
「皇上……」貴妃軟弱無力的歪倒在皇帝懷中︰「靜兒她……靜兒她才三歲……怎的,怎的就會這般短命?臣妾……臣妾心疼的厲害,恨不得就隨了她去。」
皇帝緊蹙的眉宇尤為蒼涼,幾經平復情緒才開口道︰「睿澄,你不要這樣,我們的靜兒看見了,也只會更不忍離去。」
如听得清楚,皇帝口中說的不是「朕與你」的靜兒,而是「我們」。堂堂天子,當著皇後與這樣多的妃嬪如此說話,想來是真的愛重貴妃,也真的在意她的心痛。
于是願意與她一樣痛徹心扉,願意包容她在自己心中。原本該醋意翻滾的如,此時卻只覺得好笑。
皇上不累麼?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忽然就很想開口問問皇帝。朝政上有太上皇的訓諭,皇上並不能放開手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後宮里又有這樣多的妃嬪,新人也好舊人也罷,總歸都要擱在皇上那一顆政事纏繞的心上。
前朝後宮,哪里都是一團亂麻,終究不太平。
如還是哭不出來,唯有將頭垂的更低,完全看不見她的表情。
眾人又是哭了好一陣子,皇後的臉色也越發難看,似哭壞了身子。唇瓣上如涂抹了一層黑墨,著實看著驚心。
「皇後娘娘,您沒事兒吧?」如小心意義蹭到皇後身邊,輕聲問道︰「可是身子覺得不適麼?」皇後抬眼睨了她一眼,卻沒有做聲。
「啊!」人群中不知誰大喊了一聲,打破了沉甸甸的哀慟。眾人均是一驚,自然而然的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瞧去。
「不好了,里面……怎麼會這樣?」茉兒胡亂的喊叫著,聲音嘶啞驚恐無狀,面部表情猙獰邪惡,讓人不寒而栗。幸而妃嬪的哭聲未斷,許多人為了哭的給柔媚一些淒淒哀哀舒展著各種折腰的姿勢,並不能清晰的听見茉兒的慌亂。
就連一向大膽的如也是心慌的不行。這個時候出事,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茉兒也知道自己是了分寸,慌忙的走進貴妃身側。皇後有意的向前走了幾步,如順勢跟在皇後身側也往前去了幾步。
貴妃止住哭泣怒目相向︰「你喊什麼?也不看看是何時候兒?」傷心難耐連同震怒不已,貴妃的神色變了幾變才哀婉道︰「靜兒睡著,你是要吵醒她麼?」言罷,她柔情一轉嗚咽的撲進了皇帝的懷抱,唔噥不清的說著顛三倒四的話︰「別吵醒了我的靜兒,別吵她,若是她能听見也好,醒過來能和額娘說說話……」
皇帝攬著貴妃,遞了眼色給常永貴。常永貴連忙繞開妃嬪,隨了茉兒朝內堂去。二人嘀咕了幾句,茉兒就帶著常永貴走近了內室的屏風後,好半天沒了動靜。
茉兒先前一直守在七皇女身側,這會兒瘋亂的闖了出來,當著帝後的面亂吼亂叫,莫非是……如不經意對上了郭絡羅氏的眼神,只輕微一觸,彼此以知對方心意。
定是七皇女的尸首出了什麼狀況,且還是不一般的狀況。
毒斃,窒息而亡,還是各種千奇百怪的蓄意謀害?
正想著,常永貴慌慌張張的走了出來。也顧不得旁人怎麼瞧他的眼神,徑直停在了皇帝跟前。剛要張嘴,卻是發覺貴妃也豎起耳朵要听。
常永貴頓時為難,不知該不該開這個口。
皇帝無聲的嘆息,道︰「說吧!」
皇後也上前了一步,站的更為臨近皇帝。
「小公主的口鼻耳中,忽然鑽出了好多……蟲子……甚至,甚至眼中也是!」常永貴的聲音極力的壓制最低。如還是听得一清二楚,更別說皇上與貴妃、皇後了。只是慶幸,再遠些的妃嬪興許沒听見什麼。
即便是听見了也未必就要緊了,皇上若下了死令,定不會有人敢亂叫。
貴妃驚叫了一聲,便被皇帝死死捂住了口。如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她的表情,難以置信的恐懼襲卷了貴妃的心頭,淚水如豆大,一顆一顆涌處了眼眶,無聲無息。
「小公主夭折已經三日有余了,許是,天氣炎熱的緣故……」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常永貴退去安置,權宜此事。
皇後倒退了一步,不由得伸手攥緊了如的手。」本宮頭暈的厲害。」
「皇後娘娘,您沒事吧?」如少不了關心道︰「要不要送您回宮去歇著?」
「無礙……」皇後有氣無力的說出這兩個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直覺。整個人向後一仰,跌在如身上。如承力不及,卻又慌張不得,幸而誠妃眼尖總算是搭手扶了一把,這才讓皇後沒有跌倒在地。
「怎麼回事?」皇帝回身瞧見這一幕,捂著貴妃的手送了些力道。「皇後娘娘傷心過度,暈厥過去了。」如小心翼翼的回話,眼神飛快的掃過貴妃的面龐。
慶幸貴妃此時已經安靜下來了,無論她再怎樣傷懷,小公主也活不過來了。為了保全皇家的顏面,公主要折三日尸首內爬出尸蟲的怪事,絕對不能透露半句。如懂,貴妃自然更懂。
這便是皇帝的心意吧?即便小公主當真是被人所害,作為阿瑪的皇帝也不會任由皇家顏面受辱而找出真凶。
可是,究竟凶手是誰呢?
如不敢往深里想,只與誠妃一道扶著貴妃走出了寶華殿。
「妹妹怎麼想?」誠妃將皇後安置在軟轎上,這才顧上與如說話。二人跟在軟轎後,緩步慢行的說話。
盡管知道誠妃所言何事,如仍搖了搖頭,並沒有開口。」方才妹妹離得近,許是听見了常永貴的話。」誠妃問的坦白︰「好好的七皇女,才夭折三日就從身體內爬出尸蟲來,難道不覺得奇怪麼?更何況那水晶玉棺下,擱了好些從冰窖取出來的大冰塊呢!」
如一個哆嗦,有些失措的樣子。腦子里忽然閃過那樣的情景,那麼幼小的孩兒,竟遭了這樣的罪。只覺得心中有千萬只蟲蟻啃噬,痛不可擋。
誠妃見如臉色失常,只柔柔一笑︰「原以為你膽子是最大的,不想原來也會怕。」如愧笑道︰「臣妾失儀了,還請娘娘恕罪。」
「也不至于恕罪這樣嚴重,只不過,宮里的事,看多了就自然澄明。」誠妃輕輕撫了撫如的面頰︰「妹妹可精著點心吶,瑩嬪才被禁錮在自己宮里,失了大勢。七皇女就去了,前後腳的功夫,去的這樣及時,當真是幫了她的額娘好大忙呢!」
如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誠妃的話讓她渾身不舒坦,似乎每一根汗毛都豎起來不住有冷風灌進身子一樣。心想,難道身為額娘的貴妃會親手毒斃自己的孩兒,以求恩寵麼?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那是她親生的孩兒啊。
且還是這樣陰毒的手段……
誠妃嫵媚一笑,心亮似的尤為看得透徹,道︰「眼見著貴妃之勢再起,妹妹可得顧著自己的安危呢。新秀之中,再怎麼算也是你最為得寵。貴妃要坐穩自己的位置,必然要先從你入手。當然,妹妹是明白人,也無謂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最後再說一句,妹妹可別嫌我嗦。」
如慌忙應道︰「娘娘句句關懷教誨之言,如求之不得。」
「好。」誠妃頷首,雙眸贊許的清光微微流露︰「這話許是不中听,卻說的是實理兒。妹妹你與其有功夫去同情那個夭折的孩兒,忖度她額娘的心腸,不如好好顧著自己。」
只覺得面龐一陣燥熱難受,如羞愧不已︰「娘娘說的對,是如失了心智。」被誠妃這樣輕而易舉的洞悉了心里的想法,果真是應該羞愧了。
一路上,二人再沒有說什麼。安置好了皇後,如便自行回宮去了。唯有誠妃留在儲秀宮陪伴于皇後身側照料。
誠妃的話,竟然一點也沒說錯。
貴妃的恩寵竟然來得這樣快,迅猛之勢如旋風一般無法阻擋。幸而如听了誠妃的話,一早有所準備,或許能免于這場風波也未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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