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幾日,如暗中留心了芩兒的一舉一動,雖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或是不妥,心下就是松乏不開。文字首發總覺得有一雙眼楮一直藏匿在自己身邊的某一處,偷窺監視這自己。
沛雙瞧出小姐有心事,只是形影不離的跟著,並無口舌擾亂如的心智。
如當然感覺得到,沛雙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親密如呼吸,總是最懂她的。平日里關懷備至,默契十足;開心時談笑風生,笑容成趣;傷心時無言寬慰,如影隨形。沛雙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如的一部分,難以分割的一部分。
兩張淡黃的薄紙上,分別寫了兩行小字。如將紙折好,將其中一張塞進一個沒有字的信封。「讓芩兒交給侍衛鎮寧。」
沛雙原本伸長的手,不自然的縮了一下。「小姐,這太冒險了。」
如漠然嘆息了一聲,才道︰「可還記得三國時,魏王曹操假寐殺死近身侍衛的故事?曹操生性多疑,就連身邊最親信之人也總是防著,生怕睡夢之中遭遇不測。只怕如今我也要步他的後塵了,得好好除去陰霾心病。」
沛雙略微頷首︰「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疑心生暗鬼,若是不盡早弄清事情的真相,對誰都不好。可方法總歸有很多種,小姐您聰慧,為何要利用御前侍衛來冒險?名譽之虧可不是玩笑之事。須防仁不仁,若當真被我們料中,豈不是正中下懷,白白便宜了惡人?」
如捻了一顆紫玉葡萄來吃,慢慢開口︰「正因為茲事體大,我才要冒險。什麼才是一舉成事,我們明白,貴妃自然更明白。唯有這個皇上忌諱的大罪,能輕而易舉將我鏟除。旁人再怎樣想要護我,也只能袖手旁觀!昔日唯有楊修知曹操用意,道‘丞相非在夢中,君乃在夢中耳。’今時今日,卻不知芩兒她能否聰慧過楊修,一早洞悉我的心意。」
回想起這些日子與芩兒的相處,總覺得她不至于這般狡詐。莫非真是自己太過于謹慎了?躊躇了片刻,如才道︰「我倒希望真是我錯殺了好人才好。」
如說的動容,沛雙不由的笑了︰「小姐哪里敢殺人,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罷了。」「倘若我敢呢?」如輕輕揚起下顎,眉頭一挑,言談間並無半分玩笑意味。
沛雙勾唇,神色無異︰「那便是此人當死了!小姐這樣好的心性才斷然容不下了!更何況,無論何時身處何地,也斷然沒有人能容得下此等背主氣義的狗奴才!
話說到這里,就不該再說下去了。可仔細想了想,沛雙軟了口吻︰「若真是冤枉了她,奴婢願意誠心實意的向她致歉,開誠布公的說出曾經是怎樣的質疑過她……」
如擺了擺手︰「罷了,無謂在這里自擾。且去把信給她罷!一切自見分曉。記得晚些時候,你再送碗烏雞參湯去毓慶宮給皇上提提神。」說著話,如才緩緩將另一封遞給沛雙︰「這封你也記得帶去,是一首詩,委托鎮寧送到皇上手中。」
「為何不讓奴婢親自呈遞給皇上?」沛雙不解。
如道︰「芩兒交了第一封信給鎮寧,不換回那一封,我們要作何解釋?」伸手彈了沛雙的額頭一下,如並未用力︰「平時挺精明的一個人兒,怎麼該明白的時候,你反而犯糊涂。還不去?」
「是。」沛雙眉眼間的笑意也濃了些,只是唇角的弧度越發緊。「小姐放心,奴婢自會辦妥。」
入夜之後,如刻意著了一身鮮亮的旗服。宮裝以香料燻制的一絲不苟,香味悠遠。且衣料與花色也十分講究,尤其是琵琶襟與領口、袖口上的五福吉祥圖案,是鼎好的繡娘花費很長時間才能精心繡制而成的尚品。
如又吩咐沛雙拿了兩件薄黑的長斗篷各自披上。
芩兒本在耳房侯著,听見廂房內有動靜,不禁好奇來瞧。
如示意沛雙開門,讓芩兒進來說話。芩兒見如這身裝扮,蹙眉問道︰「漏夜時分,小主這是要去哪里?」
「姑姑白天不是才替如傳過信麼?」如俏皮一笑,滿心的輕松愉悅赫然寫在臉上。
「小主是說,您約了御前侍衛入夜私會?這,這也未免太冒險了,若是走漏風聲可怎麼是好。更何況鎮寧乃是皇後娘娘的親幼弟,只怕……」芩兒惶恐,連連勸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一定要小主您以身犯險?不若由奴婢代勞?」
沛雙的雙瞳一轉,滿面神秘︰「事關重大,還是小姐親自去才好。就勞煩芩兒姑姑在宮中侯著,也好給小主留著門!姑姑放心,有奴婢在身旁侍奉,絕對是不會有閃失的。」
「那就好。」芩兒答得有些拖沓,不如以往干脆,似還有心要勸如別去。只是終究沒能說出口。如對芩兒的謹慎視而不見,只隨和道︰「那就有勞姑姑了。約莫一個時辰,我就會回來!」
芩兒默默的送了如與沛雙出門,隨後遲緩的將宮後側的小門關閉。
出了永壽宮,沛雙小心翼翼的跟在如身後,四下張望,觀察了好些次才機警道︰「小姐安心,並沒人跟出來。」
「信箋可是她親手交給鎮寧了?」如問。
「是的,奴婢親眼所見。」沛雙的聲音很小,緊貼著如的耳朵根兒處︰「且奴婢也趁著給皇上送參湯的時候見了鎮寧侍衛。只說是小姐勿傳了給沅琦小主的信箋。又將小姐事先準備好的另一封交給了他。」
「他沒有起疑吧?」如不得不謹慎,雖然他與鎮寧相見不過兩次。且鎮寧也替他解過圍。但終究一個是御前侍衛,另一個是皇上的妃子,各自有各自的命運。此番對他加以利用,也是依仗著他的身份特殊。
即便是如果真是養虎為患,好歹也不會連累這樣特殊身份的侍衛殞命。
「走吧。去欽安殿祈福可不能耽擱了時辰。」如明媚的笑容,在這樣深沉的夜色中並不能看清楚。
沛雙提著宮燈,稍微走在前側為如照明。「今夜真的很靜謐,就連明月也遮蔽于烏雲之內,不能被看見。」
像是感慨什麼似的,沛雙的語氣尤為傷懷。
如不自覺的在笑,只是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竟笑得這樣動人。可惜在這漆黑成團的深夜,笑得再美,又有何人能瞧見?
主僕二人緩緩走在宮道上,約莫一盞茶的時光才走到欽安殿。如正要走進去,卻被沛雙一把拉住。
「是誰在那兒?」沛雙喝道。那人影一晃絲毫沒有遲疑的閃了出來。如心中一凜,隨即看清了來人的容貌︰「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就過來看看。」鎮寧磁性的男音有些局促。盡管如此,他答得倒也算干脆。不待如開口,鎮寧疑惑道︰「怎麼只有如貴人您一人,恩貴人為何沒有同行?」
這回反而是如有些窘迫了,說給沅琦信箋不過是借口罷了,何以會真的送過去。
第一封不過是有心要給芩兒看得偽消息。這二封,卻是托鎮寧瞅準時機轉給皇上的情詩罷了。
只是鎮寧明明知道這封信與他無關,又為何要漏液前來?是對她的話並不相信,還是根本就是刻意為之,想要一探究竟,弄清她鈕鈷祿如在玩什麼把戲?
總不會是為了弄清楚恩貴人到底來不來吧?
「這又于你何干?」如沒好氣道︰「你這樣眉頭沒腦的闖出來,就不怕被人發覺麼?見了本貴人也不行禮,成何體統?」這話一出口,連如自己也嚇了一跳。
「遭了。」如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只覺得今晚必然會出事。連忙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沛雙,快,我們進殿。至于御前侍衛你,有多遠就走多遠,迅速離開欽安殿的範圍。我現在來不及解釋,往後再與你細說。」
宮燈昏黃的燈光下,鎮寧一臉的茫然。只是看如緊張的不行,他也不敢耽擱時辰多問,只好不住的點頭算是允諾。
如真恨不得一頭踫死,千算萬算竟沒算到鎮寧明知送錯了信,還會將錯就錯的來與她「相會」。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魔怔了,還是他!
若是就這樣白白斷送了自己的性命,當真是蠢到了家,如豈不是做鬼也無法原諒自己了。
然而如的腳尚未邁進欽安殿的殿堂,就听見柔和的女聲道︰「這大晚上的,不想欽安殿會這麼熱鬧。」
所有人皆是一驚,仿佛心漏跳了一拍。如同空氣也在這一時刻凝結,每個人都有窒息的錯覺。
原來人算終究是不如天算的,這一回小聰明到底是耍得太過了。如深深的自責與懊悔,畢竟她知道,栽進貴妃手中絕不會有活路。只巴望著不要連累滿門才好。
會不會,事情也未必就真的那麼糟糕,她與鎮寧,總算還是清白的,也當真是清白的。
復雜惶恐的情緒一瞬間將如的心扯得七零八落。終歸她還是要活的,要活就不能怕!要活,就必然要為自己分辯要為自己爭取。不到最後一刻,怎麼也不能放棄。
既然如此,如的將心一沉,只管大膽的回身,迎上了身後銳利的目光。「皇後娘娘?」
看無廣告,全文字無錯首發小說,-文字首發,您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