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盞宮燈耀得內寢猶如白晝,百合花濃烈的芬芳沉甸甸,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文字首發
郭絡羅玉淑端正的跪在貴妃座前,些許時候,雙膝已經硌得酸痛,只是臉上的誠懇分毫不減。
「果真如此麼?」睿澄手中攥著那張藥方子,笑里添了一抹詭譎之意︰「妹妹聰穎可人,得悉這樣不為後宮所容之事,何不去告知皇後?怎的反而先來稟告本宮了呢?」
「回娘娘的話,因是入夜的關系,臣妾並不敢叨擾皇後娘娘。何況六宮諸事向來是由貴妃娘娘您打理,臣妾偶然得知此事,必然要來向娘娘您稟明。」玉淑的話回的格外鎮定。
「唔,你倒是個眼亮的!這消息確切麼?」睿澄疑心也無可厚非,畢竟關乎皇家子嗣,且這瑩嬪總是浪尖兒上的人。該避忌的時候,也不得不避忌些。
「這藥方子正是臣妾的貼身侍婢紫萍從承乾宮溺斃的紫娟那里得來的。也正是為了此事,那紫娟才會發生了‘意外’好端端的溺了水。」這謊話完全是如的主意。
一來麼,已死之人,口無對證。即便是貴妃想往深里挖,也著實挖不出什麼東西來。
二來,紫娟死的冤枉,與瑩嬪也月兌不了干系。而今利用她的名義揭露瑩嬪的詭計,權當是為了她討回點公道吧。
三來,也可以保住石御醫的身份不會泄露。當初貴妃指了石御醫來給如瞧病,就滿心以為石御醫會听令于自己。卻不想皇後一早盡將此人收歸己用。
能保住一這層暗里的關系,如自然也可以從石御醫處探得貴妃的用意。
貴妃嘴角的弧度很美,完全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口中卻說著反話︰「真是難為瑩嬪了,好容易有了這個孩子,眼瞅著都五個月了卻還是保不住。」
「保不住也就罷了,怕就怕有人隱瞞此事,魚目混珠。」玉淑揚起頭目光隱晦的乍現嫉妒︰「龍裔能在瑩嬪娘娘的月復中這些許月,也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福氣呢!」
睿澄的心思有些浮躁,這樣的時候她反而沉不住氣了。「小旦子,你趕緊派人去盯著,承乾宮這幾日一有動靜,就趕緊來報。」不待小旦子回話,睿澄又接著道︰「只怕也未必需要幾日,這方子上止血的藥量這樣重,算算日子怕是熬不過今夜了。醒著點兒神兒。」
「是。」小旦子眼尾與貴妃一般閃過凌厲之色,躬著身緊著就退了下去。
玉淑陪著笑,話語也刻意取巧般討好貴妃,尤為沮喪道︰「但願天佑瑩嬪,能盡早恢復身子。少遭罪,說到底瑩嬪娘娘也是個有福之人。」
「那可不是!」睿澄嫵媚一笑︰「可著後宮這麼些的宮嬪,你放眼去瞧啊,就屬她瑩嬪是有福之人,真真兒的有福之人。旁人若是能沾到她一星半點的福氣,那可就阿彌陀佛了。」
玉淑抿著唇微微一笑︰「娘娘慧眼,自然心中敞明。」
睿澄得意而笑,忙喚了茉兒︰「你瞧你這是怎麼伺候的,我這記性不好,你立在旁邊也不提醒一句。還不去扶起郭絡羅答應,看跪壞的膝蓋可怎麼是好?」
茉兒緊著走了兩步︰「是奴婢疏忽了,答應小主快快請起。」若非就著茉兒的手,玉淑當真是站不起來了,嘴上還是一味的寬和︰「不礙事兒的,姑姑不必介懷。」
「許是本宮老了,心力不濟。大早也沒瞧出妹妹你是這等伶俐可人。不然早早安排了你陪伴聖駕,必然能討得皇上歡欣。就不用永壽宮那一位這般辛勞了。」睿澄的聲音很輕柔,听起來幽婉柔美。
「永壽宮那位!」玉淑滿心憐惜如的近況,此時從貴妃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必然是妒恨到了極點,頓時心中不自覺為如捏了一把汗。「永壽宮那一位才是真正的精細之人呢,牙尖嘴利的倒還是其次,一副天生的媚骨子像。」
「呵呵。」睿澄听著玉淑的話,心里頓生幾分快意。人前的貴妃,金貴端莊,自然是不能什麼話都宣之于口。听著旁人怨罵出自己心中的恨意,多少還是很受用的。
玉淑「噗通」一聲跪倒在貴妃面前︰「臣妾心里擱不住話,竟然在貴妃娘娘面前失言了,還請娘娘恕罪。」
「哎~怎麼會呢!」睿澄示意玉淑起身,憐惜道︰「還真當你自己個兒是鐵石的身子麼,你可是皇上的妃嬪,身子比什麼都要緊。回頭讓宮婢們侍候著揉揉膝蓋,太醫院有最好的祛瘀藥酒。若是損傷了身子,皇上見了可會不高興呢!」
「是,多謝娘娘恩恤。」玉淑感恩一笑︰「臣妾心里當真是苦的很,若非永壽宮那一位,皇上又怎會這般不待見我……雖說現在得了娘娘您的照拂,可憋在臣妾心里的這口怨氣,怎麼能咽得下呢!」說到同心之處,玉淑難免垂淚。
睿澄見她這般藏不住心思,倒也更為安心了。近前的郭絡羅氏哭的梨花帶雨,別樣風情,有姣好的面容不說,身家也格外優越。這樣知道賣乖的女子,跟在身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再說那個董佳氏,雖然平時看上去沉默寡言,關鍵時就是有手段能籠絡住皇上的心。一朝一夕間,不動聲色就分刮了如貴人好些恩寵,也總算是堪用的。
難就難在這種人的心思不易猜透,眼下是新人也就罷了。倘若他日羽翼豐滿,恐怕就不是那麼好驅使的了。也該有個人來幫幫她分博了皇上的恩寵才好。
在睿澄看來,皇上最好有宮嬪三千,夜夜宿在不同的妃嬪處。百花齊放春滿園,總好過一枝獨秀不是春麼!
「這個你且放心就是,後宮尊卑向來是皇上說了算。你一時不得意,卻不代表一世不得意。虧吃了就吃了吧,早晚找補回來。」睿澄的笑里險意十足,玉淑听了又是千恩萬謝。
「對了,本宮听聞,你與淳貴人、恩貴人一同入京,關系融洽親密。不知是否當真?」睿澄不動聲色,似在看衣襟上繡得密密的針腳,實則以心做眼,暗里掂量著郭絡羅氏究竟值得她花多少力氣扶持。
「回娘娘的話,我與淳貴人、恩貴人的確是一同入京的。且一路上相互照顧扶持,總算是有些姐妹情分的。不過淳貴人得皇上看重,又得娘娘關詢,平日里多有自己的事兒做。也就漸漸少了走動。」
「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睿澄看重她說的盡是實話,沒有一味的往這份姐妹關系上貼金,更沒有貶斥或者嚼議受寵的淳貴人,心里又信了一分。
當然,睿澄明白,說是一回事兒,心思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這個郭絡羅氏縱然嘴上說的再好听,心中嫉妒與否恐怕唯有她自己才知曉。
「時候也不早了,我讓茉兒送你回去好生歇著。這幾日天涼,沒事兒也少出來走動。眼看年關將近,保不齊哪一日皇上翻了你的牌子呢!」睿澄雖然滿臉笑意,心里泛酸的厲害。
原來到了她今時今日的位分,皇上的恩寵不過如浮雲一般,來去不必經心,翻雲覆雨的權勢才是賴以生存全部。
「謝娘娘眷顧,謝娘娘提點!」玉淑又是一番恩謝,這才由著小旦子與茉兒送了她回宮去。
令自己身邊的親信送她回宮這份眷顧,足以說明貴妃是看重她的,由此可見貴妃是相信了她今晚的話。
玉淑明白,自己好不容易走近了貴妃身側,然而這一切不過才是個開始而已。
三更時分,睿澄睡得正香,只听茉兒不住的喚︰「娘娘,娘娘您快醒醒,醒醒啊。」
睿澄猛然睜開眼楮,似乎是女人與生俱來的直覺︰「是瑩嬪的胎落了麼?」茉兒心一緊,隨即點頭︰「娘娘料事如神,承乾宮忽而深夜燃燈不說,還偷偷差人去請了太醫院的御醫來。這個時辰,只怕是沒有好事兒了。小旦子讓人藏匿在宮殿飛檐上揭開青瓦看了個仔細。說是瑩嬪疼的臉色的青黑了。」
「好哇,太好了。更衣,咱們即刻就去。」睿澄雖未睡醒,卻來了精神。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為大快人心了。「她此時生死關頭,最為脆弱。必然料想不到咱們會去。即便是想到了,能奈我何?」
茉兒情不自禁的附和道︰「娘娘英明,若是驚了她的心,連大人一並沒有了也不是什麼難事。礙著您眼的人,就不配活在著。」
小旦子在門外听著貴妃與芩兒說話,頭皮麻了好一陣。貴妃會這麼說,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這心思但凡是景仁宮的奴才,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然而是茉兒有些不對勁兒,平日里謹慎慣了,這會子竟也不勸阻貴妃。永壽宮寂靜,即便真是出了事兒,一未上報皇上皇後,二未遣人前來送信兒,怎的就讓她貴妃未卜先知一般漏夜前去。皇上面前,貴妃又說的清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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