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文字首發」
如正立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就听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很歡快的樣子。雖然只是輕柔的喚了一聲妹妹,但如還是馬上就認出了來人的聲音。
沛雙也立在身側,與如對視一眼,便恭敬的迎了上去。「常在吉祥。」
「喲,沛雙姑娘也在呢!」芸珠連連笑道︰「還不是呢,冊封的日子還沒定下呢!」
這樣喜悅的笑容,看在如眼中,顯然是有幾分涼薄的。芸答應也好,芸常在也罷了。赫舍里芸珠的榮耀,是用春貴人月復中的龍胎換來的,這卻一點不假。
可不過一轉身的功夫,她自己竟然都忘了。如不知道究竟是人命在皇宮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還是後宮里的女子盡數都如蛇蠍一般,心腸歹毒。唯有將旁人的一切,全部捏在自己手心里,才能高枕無憂。
當然,不能全怪芸珠。畢竟這也是如自個兒的心意。
若此,如甜美一笑,擱下手里的銀剪子︰「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說了晉封姐姐為常在,就不會有變數了。板上釘釘的事兒,姐姐還不放心麼?」
「怎麼會不放心呢?有妹妹從中周旋,皇上才能如此信任臣妾。」芸珠走進如身前,伸手托起了如的手︰「說到底,是妹妹的話,才最叫我安心。」
沛雙看了看天色,勸道︰「眼看著日頭烈起來了,小姐與常在還是進偏廳敘話吧!」如也道︰「是呢,姐姐這一路走來,也是累了,正好進去喝口茶。」說著話,如不動聲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芸珠也附和道︰「就是呀,皇上昨個兒還說妹妹這里的茶,是最新鮮有特色的。我這不就厚顏的來討上一盞了。」
兩人說著熱鬧,芩兒正好托上紅漆盤前來奉茶。
皇上回宮後,連續三日都宿在了如的永壽宮。溫情纏綿也好,思念使然也罷,總歸這幾日,有了皇上的陪伴,如的心也漸漸安寧起來。
當然,有好處也必不能獨攬在身。這個道理如早就看得明白了,于是乎這第四夜,如把皇上推向了長,也就是芸珠的床榻上。
「長的那一位還算安寧麼?」如想起玉淑姐姐也是住在長里的,少不了捎帶著問上一句。
芸珠抿了一口茶水,嘖嘖贊嘆︰「好差,果真是好差。」擱下茶盞才回了如的話︰「總歸還算是好吧。畢竟都是答應的位分,她倒沒有與我為難。不過家世擺在這里,且她也年輕美貌一些,說到底也是我抬不起頭來。
即便她當真不與我為難,可我自己心里也清楚,皇上心里還是看重新晉宮嬪的。罷了,不說這些,其實郭絡羅答應倒也算是安穩的人,成日里很少來我這邊走動。姑且算得相安無事吧!」
如心里有多了一分對玉淑姐姐的記掛,已經有好久沒能坐下來跟玉淑姐姐聊天敘話了。可為了她的安危,她們的姐妹情分實在不能對旁人宣之于口。
「那就好,皇上之所以嘉獎姐姐,正是因為喜歡姐姐穩重踏實,懂得分清形勢。何況姐姐您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體貼入微是必然的。既然如此,姐姐更要洞悉皇上心中的困擾是什麼。
後宮醋意翻滾,皇上的心不寧靜吶!這個節骨眼兒上,姐姐萬不可與自己宮里人、身邊人生出嫌隙,以免皇上誤解那就不好了。」如也是希望玉淑姐姐的日子好過些,這才有此話說。
芸珠猛然一拍腦仁,清醒過來︰「多虧得妹妹提點了,要不我還犯糊涂呢!與其交惡,倒不如交善,皇上也是希望六宮安寧才好呢!」
如淡然一笑,自顧自的飲了一小口碧翠的茶湯。「姐姐聰慧,凡事一點就通!」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妹妹賜教。」芸珠拭了拭額上的薄汗,身後的宮婢便愈加用力的搖起了扇子。
「請說。」如並未有過多的憂慮,只是芸珠倒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左右。
「你們去冰窖里取些大塊的冰來,瓷甕里的冰是昨夜的,眼看著要化完了。」芩兒識趣兒的領著小宮婢退了出來,殿內只剩下沛雙不時的添茶拔涼。
芸珠知曉沛雙是如的家婢,遂再無隱瞞,問道︰「春貴人才滑胎,妹妹就急著向皇上納諫,晉封我為常在。怕不怕旁人瞧出這其中的貓膩啊?當然,旁人也就罷了,若是皇上生了疑心,豈非對妹妹你大為不利,何苦急在這一時呢?」
「先入為主。」如輕啟朱唇,手上的銀護甲輕輕在小幾上一敲,笑容便蔓延在明艷的臉龐上。看得芸答應滿心歡喜,道︰「妹妹是說,讓皇上先入為主來看清整件事情?」
「正是。」如的神態多有倨傲的成分︰「那日城樓上的人都有嫌疑,就連身在樓下看熱鬧的人也月兌不了干系。事關龍裔,若是皇上當真要細細追查,只怕總會問出些什麼不妥之處來。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將自己希望皇上看到的一面,攤開在皇上面前。有了這樣先入為主的意向,旁人在說起什麼懷疑,都難以推翻皇上的決斷。這不是正好麼?」
「倒也是。」芸珠又在捧起茶盞,會心的笑著︰「妹妹果然是最了解皇上心性的了,也難怪皇上會听妹妹所言。」
如心中卻不是如此想,面上卻只是笑笑,權當芸珠說的在理。嘴上贊道︰「不用耗損一兵一卒,不過朝夕之間,姐姐就礙眼之人,鏟除的一干二淨。這樣的能耐才是如最佩服的。可見後宮又要有好久的安寧了。」
這話倒不是諷刺,如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芸珠。
曾幾何時,她總以為赫舍里氏,不過是嘴上不饒人的主兒。不成想用起心思來,竟也這般的有效。到底先前是小看了她。
可換句話來說,後宮里這樣的女子是不是果真不少,當真是防不勝防啊。
即便笨如瑩嬪那樣的,這一次竟也聰明的沒有說上半句話。許也是看出了什麼,心中有了算計。
芸珠微微一笑,似有些慚愧︰「答應妹妹的事兒,我這才做了一半。那瓜爾佳常在,不是還安枕無憂的睡在景仁宮麼?」
「能讓姐姐這樣記掛,看來她安枕無憂的日子也算是要過去了。」如雖然不知曉芸珠又有了什麼法子,卻知曉她的心性。若要下手,必然果決狠辣,不會給茉蕊翻身的機會。
只是要徹底除掉瓜爾佳氏,現在還不是時候,畢竟她可是皇貴妃的最痛啊。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如有感而發,輕聲誦道。「有時候死灰復燃也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正因為有這樣火星兒,才不至于後宮一人獨大,讓我們這些姐姐妹妹遭難。芸珠姐姐,你說是麼?」
芸珠微微一愣,眼中的光芒由銳利變得有些遲緩。「妹妹是說,不必下重手,暫且按住也就是了?」
如沒有答她的話,只微微頷首。「有時候,下手太重了,倒叫自己費力。不喜歡的人,丟出景仁宮,遠遠的離著我們也就是了。說不定到時候,還有大用途呢!」
「可不是麼!」芸珠似笑而非,冷聲道︰「在皇貴妃身側侍奉了十多年,還有膽子倒戈相向,背叛自己的主子。輕微使了手段就勾去了皇上的垂注,可見這個人心思之硬,不可小覷啊。這樣的人,若為利器,必然鋒芒盡顯,咱們只管瞧著就是了。」
芸珠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畏懼,不為別的,僅僅是因為如的這番話。眼前的如貴人,心思縝密不說,且目光高遠,一邊連同皇貴妃打擊後宮得寵的妃嬪,另一邊又從骨子里發狠提防這皇貴妃日後獨大。
這樣一幫一拆,得意的到底不會是皇貴妃娘娘。那麼將來後宮說了算的人,必然就是她鈕鈷祿如自己了。
若是自己一直忠心耿耿的陪伴在如貴人身邊倒還好,倘若要事有什麼意見分歧,或者各為其主的時候,豈不是也要被算計進去了。
芸珠越想越覺得害怕,當真不知道自己輕易追隨如這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然而如似乎也從芸珠眉宇間的遲緩,瞧出了什麼。忽然笑道︰「我看是看人,從來只從一方面著手,那便是到底有恩于我亦或者有仇于我。姐姐是如入宮之後,最幫得上手的好姐姐,如有什麼,都盼望著能與姐姐你一並分享。」
這一回,輪到如握住芸珠的手了︰「要是讓姐姐來選,你可願與我甘苦與共啊?」
「自然,那是自然。無論何時,我必然與妹妹你榮辱與共。」芸珠的眼尾有輕微的抽搐,卻很快抑制住自己的恐懼,生怕如再往深里瞧出什麼來。
如知道她怕了,也就不再繼續說什麼凌厲的話了。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力,姑且看她芸珠有什麼法子,伺機而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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