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人哭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漸漸平復,近前出了繽兒也就唯有如一人。文字首發繽兒扶了李貴人坐好,才有端了一盞熱茶給如貴人︰「方才一直忙于照料我家小主,怠慢了如貴人,還請貴人恕罪。」
如搖了搖頭,笑道︰「繽兒姑娘說笑了,如不過是舉手之勞吧了。」說著話,如想起臨行前包好的碎銀子,這才遞給繽兒道︰「年下了,各宮的開銷都大。這點銀子許是幫襯不上什麼,但回頭賞給下人,添置幾件衣裳總算還夠。也當是我為姐姐盡盡心吧!」
這話說到了李貴人的心坎兒上,一方面被人取笑難過,一方面手里沒有銀子更難過。這會兒如貴人竟雪中送炭解決了她的難題,還救了她這條殘命。越想越激動,李貴人不禁又痛哭不已︰「要不是妹妹,我這條命恐怕都沒了,你還這樣為我著想……做姐姐的對不住你呀……」
「姐姐這是什麼話,誰不知道,後宮里姐姐是最後的人緣。妹妹能做的也不多,只盼著姐姐能趕緊好起來,也就是了。」如握著李貴人的手,真誠說道。
「繽兒,我有些餓了,你去煮碗清粥來吧。」李貴人似有什麼話要對如說,才故意支開自己最親近的宮婢。
「是,小主,奴婢這就去。」繽兒捧著如送來的銀子,默默無聲的退了出去。
待見她走遠,李貴人才道︰「繽兒這丫頭,雖也是以‘兒’字輩為名,可入府的時日卻是很短的。跟在我身邊服侍的時候也不長,許多事兒她都不知曉。既然不知曉,也無謂讓她听去。反倒是直接與你說出來,我的心才能舒服些。」
李貴人想坐的更直一些,如忙起身加了個軟墊在她腰椎處墊著。「姐姐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麼?」
李貴人頷首,對著如淡然苦笑一下,復又垂首道︰「你生的很美,連昔日最得寵的瑩嬪也不及你,更別說近乎年老色衰的皇貴妃了。于是從你入宮以來,纏繞在你身邊的壞事兒便一直沒有斷過,紅顏薄命,這也是真真兒的劫數呢!」
如不自覺的撫了撫自己的臉頰,難過道︰「如情願自己相貌平庸,可偏偏……」
「這是傻話!」李貴人打斷了如,痛心疾首︰「若我有妹妹一半的美貌,豈會到了這個歲數,還是個小小的貴人。可妹妹你不同,等在你面前的是絕好的前程。」
話說到此處,李貴人忽然揚起頭,目光駭人的深邃︰「後宮之中,真正厲害的角色,你以為是誰?」
「這話從何說起……」如縱然看得清楚,可偏要說出個高低來,也著實不容易。「要你說,也是為難了你。從來爭寵的手段有高有低,人的狠辣卻未必能分出高低。」李貴人許是才從生死門中走過一回,似頓悟了許多。
也不理如是不是明白她的用意,李貴人兀自開口︰「皇貴妃狠辣無人能及,卻偏偏欠缺智慧,暴躁易怒沉不住氣。誠妃看似睿智,也一直與你關系甚好,偏偏她心里的陰霾左右著她,心亂如麻,難以擔當重任。瑩嬪看似跋扈無腦,卻也是九曲十八彎的心腸,冷不防的想出什麼招來,就反敗為勝了。
春貴人自然是不用多說,笨笨傻傻的,如今也有所領悟了。而恩貴人,明暗難分,看似天真無邪,實在是不是這樣簡單,還當真就難辨了,索性是毀了容暫時不足為懼。榮貴人昔日挨過你一個耳光,這口怨氣是不是當真就能忍下了,若是能,還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說玉貴人,總覺得她是個是非之外的人,卻偏與你為難過。
哼,難保你們不是串謀爭寵,假意不和。」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李貴人多少是有些得意的,可能這些事旁人要看出來也不難,卻沒有人會這般坦然的當面與如說清楚。
如听著她說,原本心里還是沒有底的。待她說完,反而覺得踏實多了。「姐姐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可偏偏只言片語也沒提到淳貴人,難免有些奇怪。難不成,她才是姐姐您要說的重點麼?還要,誠妃娘娘的心底,到底有著怎麼的困擾與不安,又為何不能倚重呢?」
「尚未入宮之前,郭絡羅氏的身家恐怕是新晉宮嬪里最好的了,于是淳貴人便跟在了她身邊。那個時候的淳貴人,還是個膽小怯懦的女子,恐怕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吧!
之後春貴人得寵成孕,淳貴人就粘在她身邊一些時候。妹妹心里也該有數吧!」李貴人問道,如便頷首。
見如有了回應,李貴人便說的更帶勁兒了︰「分明是個急功近利之人,野心又大。但凡對自己有利的人,才會去攀附,去結交,意圖這樣明顯。可見淳貴人是個從來都知曉自己要什麼的主兒。這樣的人頭腦冷靜,心思縝密,分明不是好惹的。可為何後來恩貴人毀容了,失了聖心,淳貴人卻肯去看她呢?這不奇怪麼?
還有,她是攀附皇貴妃的人,竟也不避諱跟旁人接觸。你也好,誠妃也好,甚至茉蕊也好,哪一個又是她沒有虛以委蛇過的。這樣的游刃有余,絲毫沒有引起皇貴妃的反感,你能說她不是個厲害的角色麼?」
一口氣說了這許多的話,李貴人當真是有些乏了。如看出她的臉色不太好,便端了熱茶來給她潤潤喉。
李貴人道︰「今日妹妹救了我,而我曾經隱瞞了一些對妹妹不利的事兒。索性一並告知妹妹,就當贖罪也好。景仁宮的那一次,妹妹險些因著蜈蚣中招。事先我便知曉皇貴妃的伎倆!還有,你出了景仁宮,芩兒就從軟轎上跌落了,我也知曉此事,依然是未曾說過半句。」
如含笑,無可奈何道︰「可見後宮里的事兒,從來是紙包不住火的。即便當時不知,早晚也能知曉。姐姐從前不說,許是明哲保身,許是坐山觀虎斗,也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如並不會因此而心生怨憤,畢竟換做是我,我也一樣如此。」
「你明白就好,可如今不同了。」李貴人咬住了唇︰「我從不相信後宮里有誰會憑白對誰好,就如同我平日里的好人緣,也不過是妃嬪間的虛以委蛇罷了。當我真出了事兒,你也瞧見了,除了自己身邊兒的宮人,就只有你肯來救我。?有你這份兒心意,我便掏心掏費的待你好。」李貴人拍了怕如的手,重重嘆息一聲︰「得寵對我而言,再也不可能了。可對你而言,卻如同朝陽一般,冉冉向上升起。你騰飛普耀大地的日子在後頭,我能做的,就是幫你掃清面前的一些阻礙。至于能否凌駕與皇貴妃之上,也要看你的本事了。」
說完這句話,李貴人疲憊的閉上眼楮。如起身,端然施禮︰「多謝姐姐幫襯,如感激不盡。」
「幫你,也是為了我自己。有朝一日,妹妹果真如願以償。還請念在我曾為你出過一份力,保我一世的平安吧!」李貴人這話說的很是淒婉,若非對皇上真心的絕望,想來也不會有此所求。
「必定不負姐姐的苦心扶持。」如重重的咬字,說的也卻是心里的話。無論李貴人是真心幫她也好,是為了自己的將來也好,總歸能扶持自己一日,也必然是出了力的。如從來不喜歡虧欠別人什麼,那怕是一塊絲絹,一碗茶的恩情,她都會記在心里。
「妹妹告退了,姐姐好生歇著吧。」如走出內寢,正迎來沛雙端著熱湯藥。湯藥交到了繽兒手里,繽兒卻低低的囑咐了一句︰「如貴人恕罪,我家小主說了,這些日子怕是要好好養在宮里將息了,無事必然不會再見外人。也請貴人善自珍重。」
如明白李貴人的用心,長長吁了口氣,才道︰「回你家小主的話,如明白。」
沛雙挽著如走上軟轎,才附耳說了聲︰「皇上今晚回來咱們永壽宮安歇。」如有些踟躕,畢竟皇上好些日子沒有臨幸過妃嬪。太上皇那里又離不開人侍奉,怎麼突然又要來?
當然踟躕歸踟躕,心底的歡喜還是情不自禁的蔓延開來。如也有好幾日沒見到皇上了,怎麼會不希望他來。
可皇上駕臨永壽宮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如單手支撐著額頭,幾次睡過去復又醒來,皇上的聖駕才到了。
一見如,皇上的心頭微微疼惜︰「早知道你等的這樣苦,朕就不來了。太上皇才安睡,朕也唯有這時候才能走開一會兒。」
「皇上,您清減了許多。」如順勢倚靠在皇帝的胸口,輕輕撫模皇上的輪廓,同樣疼惜道︰「臣妾只求能見上一面,倒是苦了皇上這樣晚還冒著風寒而來。」
皇帝呵呵一笑︰「有美相伴,怎麼會覺得累呢!一看見如你,好似心中的困擾盡數消失不見了。」皇帝頓了頓,握著如的手輕柔道︰「還有十日就是除夕了,朕多希望皇阿瑪能趕緊痊愈啊。」
「皇阿瑪」,如在心里掂量著這幾個字的分量,皇上還當真是孝義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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