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相比後宮的太平,前朝可謂翻天覆地。文字首發
初三太上皇駕崩,皇帝親政。
初四,皇帝發出上諭,譴責在四川鎮壓白蓮教的其一將帥昏聵無能,貪圖享樂,借機解罷免了福長安軍機處大臣的職務。而這個福長安,一直跟隨在和身側,早已成為皇帝眼中的一根芒刺。
此外,皇帝還下了旨意,命和與福長安兩人,日夜為太上皇守靈。切斷了兩人與宮外的一切聯系,也順勢剝奪了和所有的權利。而這些權利包括了首輔大學士、領班軍機大臣、步軍統領、九門提督等重要軍政大權。沒有了權利的和,如同一只禿毛的鳳凰,等待他的唯有一死。
與此同時,皇帝下旨,請自己的老師朱回京供職,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以防止和一黨趁機作亂,一切盤根錯節的關系都在皇帝有條不紊的布置下,一點點的瓦解,最終崩潰。
緊接著,便有了解皇上心意的大臣彈劾了和弄權舞弊等幾大罪狀。隨後,皇帝命令軍機處不得再抄錄奏報副本,所有上奏的折子都要直接成交于皇帝手中。
說到底,最令皇帝安心的也唯有自己的親兄弟,于是皇帝將權利分散分別交給至親兄弟睿親王淳穎、定親王綿恩,怡親王永璇,就連十七貝勒永也得封為慶郡王,一並為皇上操持前朝諸事。
為大行皇帝治喪期間,皇帝便神不知鬼不覺的鏟除了和。和一死,其黨羽不免人人自危,索性皇帝並沒有趕盡殺絕,下旨宣諭︰「凡為和薦舉及奔走其門者,悉不深究。勉其悛改,咸與自新。」
朝政上的事兒,如自幼時就常听阿瑪說起。加之自己也時常看一些史書,多少還是明白的。現在看來,皇上頗為隱忍且雷厲風行,朝夕間便處置了和。和大貪,其充公財產足夠清政府三年的財政總和,得了這一筆錢,前朝的日子越發的好過了。
皇帝寬嚴相濟,寬待其黨羽,穩定了朝政,倒是頗為賢德睿智。長久以來如一直懸著的心,也總算能放下了。
果然皇帝再來永壽宮的時候,心氣極為爽利。好似連一根一根的烏眉都帶著濃郁的笑意。如從心底喜歡這樣的感覺,情不自禁的也為之感染,由心底歡喜出來。
二人只是笑著,笑看著對方。靜默的伴著燭光而坐,許久無聲的陪伴。
「皇上,這些日子,您一定累壞了吧!臣妾瞧著,您清減了不少。」如為皇上斟茶,卻是極好的鳳凰水仙,皇上輕輕一嗅不禁龍顏大悅︰「怎麼不是‘正心茶’,少了苦澀的味道,好似清新了幾分。」
「苦澀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眼下可是最好的時候。」如輕輕倚在皇帝懷中,小鳥依人般的可人。皇帝輕輕撫了撫如凸起的月復部,聲音里喜悅肆意︰「這幾個月以來,朕鮮少踏足後宮,可心里時常惦記著你,惦記著咱們的皇兒。如,你給朕添一位皇子好不好?
朕要親自教他寫字,扶著他學走路,還要帶著他去秋木蘭。就像普通人家父慈子孝那般其樂融融的天倫無疑,兒你說好不好。」
如歡喜的頷首,轉念想起綿寧,心頭微微有一絲遲疑。皇後娘娘臨終的囑托猶在耳畔,如雖然更疼惜自己的孩兒,卻也知曉,皇帝的寶座不是那麼好坐的。與其挖空了心氣去爭去搶,倒不如好好生活,將自己置身爭斗之外。「臣妾很喜歡皇上的決意,能像普通人家那樣父慈子孝,其樂融融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皇帝意味深長的與如對視一眼,才道︰「剛處置了和沒多久,上兩個月又把他的宅子和花園賞了老十七和老十一,否則真該帶你去看看,和都貪成了什麼樣子。」
如的眼尾神色有些凝滯,好在笑著,並不能看出什麼。「和貪圖享樂,如今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臣妾雖不懂朝政,也知道皇上這一舉當真是鏟除了禍患,剜去了蛀蟲,實則是百姓之福。」
怎麼,難道在皇上心目中,如會如同皇貴妃那樣,心心念念著皇位麼?這般說話,不是為了警告自己不要太貪婪,又是為了什麼?
如忽然就覺得委屈了,險些藏不住淚意。可即便要哭要怨,也只能忍在自己心里,說什麼也不能輕易的表露出來啊。
「你這是怎麼了?」皇帝終究還是看出了些許情緒。
如勉強笑著,言語里抑制不住的心酸︰「臣妾在想,若是皇後娘娘看見了今日的盛世,該有多麼替皇上您高興。可惜……」
「是呀!」皇帝神色暗淡了幾分,緩了口氣道︰「所以朕對不起慧,不能再對不起與她的骨肉綿寧了。」這句話說的極為明顯了,如從心里長長的呼了口氣。也就是說,皇上已經決意要將皇位傳給綿寧了吧!
就在如猜測之時,皇帝坦然托住她的雙手道︰「朕以親筆書寫了旨意,將來由二皇子綿寧繼承朕的皇位。這道聖旨,已經鎖進了匣,就藏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後!」
「皇上英明。」如情不自禁的贊嘆,絲毫沒有半分不悅︰「相信皇後娘娘在天之靈一定會很安慰的。」
皇帝略微感慨︰「只是咱們的皇兒往後只能做個尋常的富貴王爺了。」
「那很好啊,他有機會替皇上和臣妾走走咱們大清的每一片土地。帶著福晉游歷四方,也未嘗不是一種樂趣。」如眉飛色舞的說了這些話,忽然沉下臉色︰「臣妾多嘴了,還請皇上恕罪。」
托起如的手,皇帝聲音里滿是寵溺︰「朕這一世,怕是沒有什麼機會帶著你走遍大清了。其說你說的何嘗不是朕向往的生活,可朕是天子,實在分身無術。只好讓咱們的皇兒替朕彌補了心底的憾事才好。」
如歡欣一笑,不再說什麼,只輕巧的靠在皇帝的懷中。
看似一幅你儂我儂的畫卷,可說不出為什麼,如就是覺得心里不痛快。皇上是因為對她疑心,才故意將皇位由綿寧繼承的事告訴她?
之後的日子,皇帝幾乎每天都要來如這里坐上一坐,可大半是宿在淳貴人處和瑩嬪處。如總覺得縱然是每天都看見皇上,也格外的生疏一般。
然而每每對著皇上的時候,她還是一樣的歡天喜地,一樣的柔情似水,或許這一世都不會讓他察覺,她心里愛上的,是那個沉穩內斂親厚睿智的嘉親王。
而不是一個會試探自己心尖兒上人的皇帝。
如自成孕以來,百般的不適,時常頭暈反胃,腳也浮腫的厲害。就連石御醫也弄不明白如何調養才妥當,以至于成孕以來的這數月,如都將自己嚴嚴實實的關在宮里,一步也不敢走出去。
這一日,卻是淳貴人來了。
來的不早不晚,偏是用午膳的時候。
如本就沒有什麼食欲,這會兒還要費精神與淳貴人周旋,只覺得異常疲倦。
沛雙不安心的陪在如身邊,心知這個淳貴人早已分曉遇刺的真相,還要前來,準是沒安什麼好心。
「姐姐成孕以來,食欲一直不好。梓淳常听人說起,心中也是惦念的不行。這里是我親手做的家鄉菜肴,比之宮里的玉食佳肴略微寒酸了些,可都是有滋有味的小菜,姐姐不嫌棄就請嘗嘗吧!」淳貴人絲毫沒有一點生分怨懟的情緒,戲份兒當真是好的沒有話說。
如挑不出一絲錯漏之處來,心里明明厭惡到了極點,面上依然還要虛以委蛇。「多謝妹妹一番好意。」如說這話,就拈起一條碧翠的青菜,正要吃卻是沛雙背過身去「阿嚏」一聲。
突如其來的噴嚏聲震了如一下,手一抖筷子上的食物便掉落在桌上。
「奴婢失儀了,還請小姐恕罪。」沛雙心頭一喜,沉下臉色喏喏致歉。
淳貴人看出了端倪,未免如的疑心,只拿了另一雙筷子,將每一盤小菜都用了一些。用罷才道︰「菜肴不冷不熱,溫溫的正和時宜。且這些菜色也請慣常照顧姐姐的石御醫敲過,沒有分毫作料是姐姐不能用的。」
如面不改色,一如往昔的柔和︰「妹妹想得可真是周到,有心了。」言罷,便用了些時令的小青菜,嘖嘖贊道︰「不想梓淳妹妹還有這樣的功夫,果真是有滋有味的。」
淳貴人歡欣一笑,總算是扯上了正題︰「那也要感謝姐姐肯給我這個機會,嘗我做的菜肴啊。」說這話,梓淳睨了沛雙一眼︰「姑娘身上的傷好利索了,不用再涂抹味道那樣濃烈的藥油了吧?」
沛雙明明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卻故意心虛一般,躲閃道︰「沛雙從未傷過,哪里會涂什麼藥油。倒是淳貴人又不常來永壽宮,竟也連奴婢的小事兒都記掛在心上。」
「于你,可能是小事兒一樁吧。于我,卻是險些送了命的大事兒。」淳貴人眼眸里掄過一抹殺意,很快便又是如常的笑意︰「姐姐心里必然有數。您說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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