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邢看著眼前女人了無生氣的女人,有些不耐煩的皺了下眉頭。他以為謝婉婷還在糾纏不清,他不得不低聲說。「早在你染上那該死的東西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婉婷,是你在挑戰我的底線。你想要什麼?」
曲汀根本不想知道陳邢在說什麼,但她深諳娛樂圈的一些規矩,比如如果她現在拒絕陳邢的施舍,那就說她還是要繼續糾纏他。娛樂圈,小人物是沒有尊嚴這樣的東西的,而大部分人也不覺得自己應該有尊嚴。曲汀抬頭直勾勾的盯著陳邢,「給我錢吧。」她對謝婉婷的家庭生活完全不了解,在她住院這段期間,也沒有任何一個謝婉婷的家屬來醫院探望。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在醫院的治療費用都需要錢,相信這幾個小錢在陳邢眼里算是九牛一毛。
陳邢禮貌的沒有露出任何表情,但因為演戲需要擅于從別人眼神中捕捉情緒的曲汀還是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輕松。既然選擇了錢,就說明有轉圜的余地,即使是有錢人,也不喜歡出現流血事件,而謝婉婷的行為讓陳邢覺得非常不悅。「好,夢緣那棟公寓留給你,那輛法拉利也留給你,另外我會給你一筆錢。婉婷,我們好聚好散,真的挺好。」陳邢從口袋里拿出支票,抽出鋼筆刷刷填上了數字遞給曲汀。
曲汀接過支票,三百萬,還真不是小數目,加上一環黃金區的一棟公寓跟一輛法拉利,這分手費真是高昂的可以。直勾勾的看著支票上的數字,曲汀完全沒在意陳邢推門離開。相比較這個意外橫財,她更在意的是……左手邊一張娛樂報紙,自在右下角不起眼的地方印著「女演員曲汀的告別儀式將在xx殯儀館舉行」。曲汀真想笑,她居然在猶豫要不要去參加自己的葬禮。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有這樣的機會?
到了晚上會診的時候,醫生慎重的把曲汀叫到了辦公室。醫生是個挺年輕的女人,曲汀敏銳的發現這個並不是之前給她治療的醫生。這個女人穿著干練,架著一副眼鏡,十分專業而且有素質的模樣。「你就是謝婉婷女士吧?請坐。」只不過聲音稍稍有些冷漠。
曲汀坐下,有些漠然的盯著桌子上放的精致的工藝品。
「謝婉婷女士,你最近有感覺到不適嗎?」。醫生公式化的例行詢問。
「沒有。」曲汀皺著眉,盡量讓自己顯得有耐心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原本謝婉婷思維的影響,她自認為自己以前脾氣算的上能容忍,但現在卻動不動就暴躁。
「這位小姐,請你不要敷衍我的問題,我現在必須要了解你的身體狀況。難道你不知道吸毒會對肚子里的孩子有很大的影響嗎?」。這個醫生顯然脾氣更不好,一改之前的漠然,把鋼筆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一臉不耐的盯著謝婉婷。現在的年輕人她真搞不懂,既年輕又漂亮,干什麼不好?居然去吸毒!而且還在肚子有個小生命的時候去吸毒,還鬧自殺。醫生掃了眼檔案,謝婉婷,95年的,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小。
曲汀猛然抬起頭,模向自己的肚子。「懷孕?」相比較吸毒,懷孕更讓曲汀震驚,這個身體的肚子里現在孕育著一條小生命?
醫生翻了檔案知道謝婉婷現在患有創傷性暫時失憶,「是的,孩子還很小,才十幾天,所以請你務必把你身體的真實情況告訴我。你現在的毒癮是我們用一些藥物控制著,但這些藥物並不能使用很長時間。所以,你必須在胎兒穩定之後開始戒毒。」
曲汀傻乎乎的模著肚子,懷孕了?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曲汀放棄了太多太多。當看見初中高中同學同學會的時候,一個個牽著小家伙,她是十分羨慕的。三十二歲的女人了,再往上就是高齡產婦,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曲汀甚至都做好了一輩子孤寡的準備,沒想到這種時候上天居然給她這麼大一個驚喜!難道這是老天爺看不過眼她這麼悲慘,所以才賜給她的嗎?「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曲汀露出昏迷醒過來之後的第一個笑容,既惶恐不安又羞澀高興。
醫生無言的望了她一眼,這種母性的笑容她看的太多了,每次都讓她很高興。至少這個失足少女還愛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現在還無法分辨男女,出于職業道德,我還是需要告訴你一些事情。你有吸毒史,這個孩子按理說應該不能留下來。」沒等曲汀開口,醫生難得笑了一下。「不過從人性角度來看,我建議你留下他(她)。鑒于孩子懷上的時間不長,可能並沒有對孩子產生太大影響。如果你要留下這個孩子,就得開始戒毒,你知道嗎?」。
曲汀連連點頭,「我會的!」一掃之前的陰霾,曲汀甚至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模了模還很平坦的小月復,太神奇了,這里現在有一人正在跟她一起呼吸,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似乎被曲汀臉上的表情所感染,醫生欣慰的微笑了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曲汀。「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的話,可以打給我。」
「謝謝醫生!」曲汀誠懇的從醫生手中接過名片,a市人民醫院婦產科主任翁玲。
走出辦公室,捏緊了手里的名片,曲汀暗暗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一大早,曲汀趁著醫院人員換班的時候,悄悄從病房溜了出去。她並沒有換洗的衣服,只有身上的病號服,所以她第一件事就是拿著陳邢給的鑰匙找到了夢緣。望著這高檔豪華的公寓,曲汀再次覺得陳邢是個傻帽,居然花了這麼高的價錢金屋藏嬌。
走過警衛室的時候,警衛室的保安抬頭看了一眼就讓她過去了。但面對攝像頭有敏銳感覺的曲汀來說,她很清楚這里雖然看起來警備很松懈,但其實四處都安裝了攝像頭。低下頭快步走進鑰匙上標志出來的公寓,事實上,如果不是有個巡邏警衛指明了方向,陳墨恐怕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走。
快步用鑰匙打開門,曲汀沖進屋里關上門,心還怦怦直跳。這種嘗試別人生活的感覺,簡直跟小偷一樣,偷走了別人的身體,人生,有種本能的害怕被揭穿的感覺。吞下口水,陳邢打量了下公寓,這是獨立的二層樓豪華公寓,屋前屋後都是花園,四周環繞著高大的樹木跟綠化帶,巧妙的給公寓隔離出一個私人空間。
公寓內高檔家具電器一應俱全,曲汀用手在茶幾上模了一下,手指立刻染上一層細細的灰塵,看來自從謝婉婷自殺之後,這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人過來了。曲汀其實有著輕微潔癖,不過此時她的身體還很虛弱,光是走到這里就已經有些渾身發軟了,更何況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打掃衛生的時候。
她從造型獨特的螺旋形樓梯上樓來不及多看,直接推開了外面刷著粉色的門,一看這惡俗的顏色就知道很符合這個少女的喜好。里面也蒙上了一層灰,好在衣服都在衣櫃里,沒有被灰塵沾到。拉開衣櫃門,曲汀有些頭疼。
都是一些名牌衣服,甚至有些是專門定制的,從面料就能看出來。不過,這些要麼太露,要麼顏色太艷麗實在是很難符合一個三十二歲的女性的眼光。曲汀咬咬牙,從其中挑了件只是前胸有點低,實際上已經是衣櫃里最保險的黑色禮服裙。坐到梳妝台上,只簡單撲了點粉底遮蓋蒼白的臉色,唇上也稍微沾了點唇彩,總算看起來有些健康了。眼角瞥到梳妝台上有一部手機,應該是謝婉婷的,把手機放進手提包里,曲汀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看上去自信些,踏出了公寓門。
「小姐,要去那里?」駕駛室上的司機問。
曲汀淡淡的說,「xx殯儀館。」然後就低下頭,謝婉婷的手機里只設置了一個號碼,沒有名字,只標準了一個愛心形狀。不用說,曲汀也知道那是陳邢的號碼。毫不猶豫的刪除了手機里唯一的通訊號碼,曲汀把手里格式化,最後只輸入了翁玲醫生的號碼。其他人?她不需要。
很快就到了殯儀館,曲汀深吸一口氣,再次告訴自己,你現在不是曲汀,沒關系的,你可以面對的。
出乎意料的是殯儀館居然還相當熱鬧,來的人很多,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殯儀館設置的很簡單,曲汀的遺體被陳列在水晶棺材里,前面是她的遺照。照片上的曲汀是一年前的,笑的還算溫婉。曲汀盯著照片出了會兒神,挑照片的人還算厚道,沒有挑她最後出現在公眾面前那張丑態盡出的照片。
默默繞過遺照,白紗後面就是自己的遺體了。曲汀走過去,低頭看向透明棺材里。自己的臉還真是慘不忍睹,右半臉血肉模糊,即使殯儀館的化妝師打了很多粉底也遮蓋不住那泛著黑紫色綻開的皮肉。曲汀難看的咧了咧嘴,想笑又想哭的復雜表情,沒想到自己會死的這麼難看。身體完全被覆蓋在白布下面,沒有像一般死者那樣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做安詳狀,曲汀心里很清楚,那是因為從高空墜下來導致肢體扭曲而已。
曲汀實在很難想象這個躺在棺材里,丑陋又可悲的人會是自己。以前的自己相貌在娛樂圈雖然算不上頂漂亮,但在人群中的確是很亮眼的美女,否則他又怎麼會看上自己?沒想到死後卻成了這樣悲慘的模樣,隔著棺材輕輕撫模著那張丑陋而陌生的臉,曲汀默默的跟自己告別。再見了,曲汀,從今天開始,她就是謝婉婷了,再也不是曲汀。我會用謝婉婷的身份,好好的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