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迷離 第五章 大熔爐

作者 ︰

校園生活開始步入正軌,每個人都重新在大集體里尋找著屬于自己的位置和朋友,像一只遙感衛星在浩如煙海的銀河系確定了自己的坐標,然後搜索和定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一旦發現,不是恨的火力強勁,粉身碎骨;就是愛的愁腸百結,步步緊逼。

夏小陽很快就和邊上的費遠航結下了友誼。費遠航對女生說話的時候,嘴巴很甜,是個很好相處的男孩,尤其喜歡和小陽說話。同學們都發現小陽是個極盡搞笑的女生,經常毫無預兆的大聲朗讀課本,總是在課上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氣得老師倒像是動物園的猴子一般的在她的周圍繞來繞去,抓耳撓腮的沒辦法。剛開學不久,男生、女生都把小陽當奇怪的生物看了,反而不是很親近似的,有些怕怕的,離的忽遠忽近。只有和小陽一個宿舍的幾個女生,跟她很好。尤其是東華和心語,她們總是形影不離的說說笑笑。

無論小陽和遠航說什麼,他都很欣賞的靜靜的听,像個慈眉善目,虔誠的修道士在听人們的懺悔,尤其是女人——也許遠航天生就是廣大寂寞女生的一劑良藥。對于男人溫柔外表下的別樣心腸,女人是很少打探的。遠航的殷勤,讓聰明的小陽很受用,無聊了就有一個專心的听眾,這可是連總統也想辦到的事;而且又能從他的眼楮里看到一絲的崇拜,真是幸福之至。

可是有時候,在小陽正說的全情投入的關口,遠航會不動聲色的問到和她一個寢室里的其他女生的情況。小陽機敏的發現,其實他只對一個人感興趣,說什麼否認的話也逃不過小陽敏銳的眼楮,那個人是袁雅妃。

在最初的幾次談話里,小陽就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盡管遠航總是夸小陽的嘴唇的顏色是多麼多麼的粉紅可愛;長長的頭發是多麼的柔軟、順滑,簡直就是電視上常演的「飄柔寶貝兒」;說起話來比個說評說的小姐姐還生動有趣。可是,小陽在心里暗暗的想︰

「再可愛管什麼用,擺明了拍我馬屁。袁雅妃那麼個生產隊里的女社員,偏偏能打動城里少爺的心,我哪里不如她呢?」

遠航是真的把她當妹妹一樣的喜歡的,這個也是很清楚的。

其實,在最開始見到小陽的時候,費遠航被小陽尖尖的下頜和大大的熊貓眼深深的震撼到了,足足的盯著她看了好幾分鐘,最後發現她灼灼逼人,充滿了智慧的眼楮,一下子就興趣大減,這樣的女生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也不會為他停留。他馬上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可敬、可以信賴的大哥哥來看,把所有的心思放到了其他女生的身上。

小陽很會講故事,興致大發的時候,手舞足蹈的簡直就是個現場直播的總導演,又導又演,根本就是個全能復合型人才。遠航常常逗的前仰後合,之後就會心神不寧的左顧右盼,最後悄悄的回望,定格在雅妃那張笑眯眯的臉上。那眼神和看小陽的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小陽早看出來了——那是種虎視眈眈的鐘情,只要有一點機會,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

「哎呀!我的傻哥哥!人家領不領你的情啊?」夏小陽的失落溢于言表,沒一會兒,卻又生出些無限的樂趣來。

小陽想遠航一定會求她幫忙做媒的,就想要義不容辭的答應下來。對于夏小陽來說,搞對象是比找工作更最要的事。可是遠航從沒求過小陽,是他自己努力爭取的,到底說了什麼,連袁雅妃也沒跟小陽提起過。所以說,男人想要做什麼事的時候,你不用問為什麼,有時候真的會用心很深切的,旁的人到底也不會懂。

雅妃本來喜歡那種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根本和遠航這種白白胖胖,身量不高的男人類型相差甚遠。有時候,小陽看著雅妃鼓著嘴巴,興致勃勃的吃東西,就好像見到了她未來的甜美生活︰

住在自家蓋的大瓦房里,穿著緊緊包身的綾羅綢緞,手上鎏金的戒指,熠熠發光。一張被嘴邊一顆可愛的小黑痣點綴的光潤的臉,坐在窗前,望著自家的萬畝良田,還有那個最重要的人——那個在田里辛勤耕作的愛人︰高大健美的身軀;連豺狼也打得過,大山也能摟抱得起的手臂;太陽下,發著光,附著一層細小的汗珠的皮膚;紅彤彤的臉膛,所有的一切都映襯著他勤勞、樸實的內心,有這麼個稱心的愛人,變成社會主義新農村里的有錢人,應該不會是什麼難事吧?

遠航有部碩大的摩托機車,好像是他姐夫年輕時候的寶貝,如今過了少年輕狂的年紀,正好便宜了遠航那顆始終驛動的心。小陽她們常能看到遠航光著腦殼,帶著黑墨鏡,穿著美國大片里黑幫的皮夾克,在校園里轉來轉去。大摩托車突突突的亂叫,好像是失了群的野獸,在尋找心愛的伙伴。

小陽想︰「遠航哥哥正在做好人好事呢。要在校園里撿一個孤單的小妹妹談談心,哈哈!」不過,她可不想跳上去,怪嚇人的,再說了影響不好,要是英俊哥哥能有部一樣的機車,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跳上去,讓風言風語來的更猛烈一些吧。

有時候,和一個人說話的時間長了,會有厭煩的心理。和遠航的對話漸漸的沒啥新意,小陽的心里生出草來了,是秋天廣袤而渾黃的草場,惹的心里癢癢的。她用了好幾天的時間醞釀和次仁說話,觀察他喜歡什麼樣的作態,對什麼樣的話題感興趣,對誰會偷偷的呵呵呵呵傻笑。可是小陽的偵察很失敗,次仁幾乎在第一排不說什麼話,跟個木頭似的,堅定的和老師站在一起︰

就算老師一動不動的站它2個小時,次仁也會像看到了動物園里會跳繩的小猴子那樣津津有味的看上2個鐘頭;只有老師的話,能百分百的提起他的興趣,如果老師真的命令他此刻就從窗口跳下去,只怕次仁馬上都會捂著眼楮,視死如歸的跳下去。他肯定只相信老師早就在下面給他準備了一個超級舒適的大沙發床在等著他。老師在他心中的方向永遠都只會亮著綠燈。

夏小陽覺著恐怖分子那些甘當人體炸彈的死士,上學的時候,估計也和次仁一樣的木訥,是有別于人類的另外一科的動物,是科學家還沒來得及去認真研究的新課題!

「真是個倒胃口的次仁」。

小陽瞪著兩只熊貓眼,撇著嘴巴不樂意,心里在念著一首詩︰

美人卷珠簾,

危坐蹙蛾眉。

不見淚痕濕,

不知心恨誰。

可是她緊繃的臉孔沒一會兒就「撲哧」一聲悄悄的樂了,小陽不會讓任何一個同學掉隊的,她有制勝的法寶,小陽的臉皮很厚啊。

這天,夏小陽小心翼翼的從位子里拿出幾個彩色的小瓶子,一字排開放在書桌上。

她先擰開無色護甲油的蓋子,涂在每個手指上,然後甩了甩,再打開無色帶星星、雪花形狀小亮片的護甲油涂在上面,她抬頭看看次仁,次仁坐的筆直,目不斜視,眼楮像是長在了黑板上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小陽打開淺粉色的護甲油又涂了一層,手指頭現在像朵朵閃著露珠的荷花的花瓣,熠熠生輝,她滿意的抿著嘴巴,呵呵呵的偷偷的笑。

她回頭看見東華朝她又好氣又好笑的擠擠眼楮,可能是對她的膽大妄為有些氣悶,卻又覺著好笑。夏小陽把涂指甲油這件事,做的和造精密儀器似的那麼仔細,還真是感人,東華把書本拉到眼前,假裝沒看見,又舍不得不看,貓在書底下竊笑。

夏小陽心有不甘的想︰「連一本正經的紅軍女戰士都有想法了,次仁還是像蠻荒時代的人一樣,一點興趣都沒有。人類文明的光輝只點燃了他的書,卻沒法點燃他的感情,這可是大大的不好。」

她歪著頭,擰開淺綠色的護甲油,隨意的在指甲的底部,掃了一條厚厚的色帶,現在粉紅的荷花瓣穿上了綠色的裙擺一樣的葉片。她的手沒有停下來,在半干的手指尖上又涂上了打開的另外一種顏色——黃色。她像涂綠色那樣,厚厚的掃了一層黃色作為花蕊,現在10指尖尖的小荷花全都在小陽的手指上開放著,夏小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大功告成了。

她得意洋洋的在手指頭上開心的吹了吹,坐在東華後面的心語隔著東華悄悄的叫她,小陽回過頭去,心語張著嘴巴無聲的跟她說話,看嘴型意思是︰「好……看……!」

小陽的內心無限的惆悵︰「心語倒是個知心人,可惜,離著我好遠啊。」

小陽伸長了手臂,把炫目的十根手指頭全都放在次仁的眼前,經過一段時間座位調換,小陽和次仁坐到了一起,兩張桌子並排貼著,「你聚精會神的在干什麼呢?」小陽很獻媚的湊上去。

次仁大著舌頭,含糊的說︰「在(這)看(可)計算機書呢。你說(書)能干嘛?」說完了就硬梆梆的笑著,好像笑話小陽的白痴問題。次仁缺乏血色的臉上,皮膚很薄,緊繃繃的,笑的時候,臉上像個上了年紀的人似的,堆滿了皺紋,只不過是些新鮮可愛的皺紋,像張抽緊了袋口的糖果紙。

小陽心里暗暗的想︰「好啊!還想將我一局啊。可別漏我手里什麼把柄,否則你可要生不如死了。」幾乎在同時,小陽的化身就要變成漫畫里的黑幫人物,正猖狂的放聲大笑。

盡管次仁和小陽的話實在太少了,可是小陽還是很快的發現了破綻︰次仁是個豁牙子,他的幾顆門牙掉了,說起話來,漏風,所以會大舌頭,總是卷著舌頭發音,听起來慢悠悠,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幼童。小陽很喜歡,因為有樂趣了,而且因為這個,有些喜歡這位總是一本正經的同學,他很有特點。

雖然次仁自己很是自卑,可是小陽反倒是在心上有些羨慕,「真的很可愛呢!好像永遠是個孩子,挺招人喜歡。」這要是叫次仁知道了,一定要把剩下的幾顆牙齒也要掉下來了。

次仁正是因為自己這個致命的缺陷,不敢和人交流,尤其是女人。他非常的在意自己那幾顆珍貴的牙齒,這不僅僅是吃飯的問題,是很大的面子問題,而且還帶來了很大的副作用。說話一大舌頭,會不由自主的結巴起來,這是他深深的心靈創傷,說的好像太過嚴重了,但是次仁是個認真、謹慎而又敏感的人,他對自己沒能好好的保護好自己的牙齒,感到深深的自責。

這是一節計算機課,老師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他講很艱深的計算機編程。小陽有時候會很著迷的望著他出神,「你以為你在培養工程師呢。真是個認真的好人,可惜‘知音少,弦斷有誰听’。」

年輕的老師姓王,是個南方人,叫王小生,說起話來帶著點吳儂軟語,小陽經常听不懂。

有時候,小陽會有種時光逆流的感覺︰王老師扭動著細高的身形,穿著古代人的布履寬袍,揮舞著長長的衣袖,搖頭晃腦,嘴里振振有詞,唱著昆曲的念白。聚光燈打在他白色粉牆一樣的臉上,汗水濕淋淋的順著額角流下來,兩道劍眉下一雙驚恐如同孩童般的眼楮,真是活月兌月兌一個涉世未深的英俊小生。

可惜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唱的是個啥,一大串的程序從他的嘴里跑出來,從同學們的左耳朵進去,又從右耳朵一點不漏的出來,和听天書基本一樣。可她一點也不在意,反正這門課就算是老師把程序一板一眼的全都寫在黑板上,她和同學們也是一樣的不明白。其他的同學一到王老師的課就放松身心的愛干嘛干嘛,跟放養在山坡上的羊兒一樣,靜靜的吃草。反倒顯得小陽很用心,她用眼楮密切的關注老師的每一個動作,幾乎是要把眼楮當作一把尺子來精確的測量王老師每個動作的長度,那可不是因為對學習突發的什麼濃厚的興趣,而是著迷于老師那種溫柔的做派。

「跟個姑娘的似的,可是別有一番風情啊!」小陽很是感慨,

「難怪自古文人墨客里南方人居多呢。這南方的男人,就是跟北方的相差甚遠。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我看這南方的男人怕也是水做的呢!」

小陽以前除了民工,幾乎沒有接觸過南方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所以很好奇。

王老師感到了班里死氣沉沉的氣氛,干咳了兩聲,不自然的停了下來,先用手擦了擦汗濕的臉頰,也許是被夏小陽兩只像探照燈一樣的眼楮照的火熱吧。他再用手肘支撐著他又細又長的身軀靠在桌前,低頭看著文案,然後回頭看著黑板檢查錯別字,深怕自己寫錯了一個程序符號。他在醞釀該怎麼把這凝固的空氣打破,害怕是因為自己哪里寫錯了才會造成現在空洞的局面。

他輕輕的拂了拂彌漫在白色粉筆上的灰塵,動作又輕柔又羞澀。小陽都愛死他的羞怯了,透著一股的純真和善良。老師站直了,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把課繼續下去,忽然很驚奇和尷尬的望著小陽。

次仁無限的學習熱情,刺激到了小陽,她不動聲色的朝著次仁的耳朵里使勁的吹了一口暖氣,像是從赤道吹到北冰洋的一股大氣暖流,瞬間就把這潮熱的季風吹遍了世界。次仁面紅耳赤的不敢回頭,小陽不罷休的一個勁兒的吹,心里在唱著一首《風往北吹》的歌︰「你的手一揮,說要往北飛,愛情被一刀剪碎,我的心一片黑……。」

她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王老師,王老師也變的面紅耳赤起來。小陽聰明的大腦,糊涂的想︰「咋還傳染嗎?」。

小陽不明白是因為,她還是個無畏、純真的女孩。男女之間的事,還不太明白。人身體上有些敏感的器官,對異性間的接觸會很產生一些曖昧的想法,老實的王老師和次仁這樣的好男人也不例外。可是小陽才不管這些呢,她只覺著老師老實的可愛,還沒一個初中生的社會經驗多呢,想來在家里一定是個乖乖的孩子。她也顧不得次仁了,次仁本來就是個怪物,他根本就是個青澀的小學生,要學的東西還有好多呢,小陽可沒心情教他。王老師就不一樣了,那是種成熟人的矜持,在這樣一個紙醉金迷的世界,多麼的不同凡響。她很想這時就站起來,大聲的告訴老師,她很喜歡老師的樣子,希望他繼續努力,一定要保持好自己的優良作風。但是一定會被人誤解,但她是真誠的想告訴他,希望他將來好好的保留這一份干淨的性情。

王老師終究是老師,他又干咳了幾下,掩飾了下自己的情緒,就把課程繼續下去了。

小陽想︰「老師的身體真不好,長的太瘦了吧?」

王老師不時的注意小陽的舉動,她卻什麼也不做了,只是認真的看著老師,清澈的眼楮里飽含著一種熱情,是種希望和喜悅。

「怎麼會這樣呢?不是在和男同學打情罵俏嗎?好像又不是,她很坦誠的眼楮里沒有什麼扭扭捏捏的,想去隱藏和辯解的東西。」

其實,對于現今學校里這些過早的女生男生的事情,老師也不是很在意的。他只是對小陽如此的坦然同異性之間的交流,讓老師很詫異。也許換一個女生,老師的想法會更多一些,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相信小陽的純潔和未諳世事的勇敢。

小陽笑眯眯的,始終都保持著一個姿勢听講,手肘托著腮,靜靜的把整個大腦都貢獻出來獻給可敬的老師。對老師的問題,她都要大聲的應答,就像是幼兒園的老師教導下的小孩子,回答的好,就會有紙裁的小紅花戴在胸前,如此的興致勃勃。

小陽響亮的聲音,在寬大的教室里繞啊繞,蠻好听的。她知道沒有幾個人在听講,回答問題的人更是鳳毛麟角,她喜歡老師,她不想讓老師太失望。已經是入秋的天氣了,可是暑氣還是很大,陽光透過寬大的玻璃窗,斜灑在小陽恬靜而又光潔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天使一般透明的神采。

今天小陽穿了一條藍色的牛仔蓬蓬裙,就是那種雙層的短裙。小陽的身材很好,穿裙子很好看,再加上一頭黝黑的長發,發際邊別著一朵黑色綢緞做的大麗花,非常別致。有同學說,小陽這個是波西米亞風格,小陽一點也不關心,什麼風格不風格的,全都是瞎掰,自己喜歡就行,離經叛道全是沒品位的人胡謅的,扼殺天才的手段,小陽肯定不會上當。從後面看起來,小陽乖的真像是個小學生,不過這些可不能讓小陽知道啊,听了定會大大的嘲笑一番,

「世人獨醉我獨醒,有志還不在年高,更不會在于長像。我長的小,那是上天叫我糊弄世間糊涂的人的。哪吒還小呢,我看他降龍伏虎的本事還真是了不起。」

小陽總有許多別人想不到的道理要跟人說,直到所有的人說到目瞪口呆為止,她反倒哈哈大笑而去。她這麼的胡鬧將來不會在社會上吃虧嗎?可是小陽自信世間的事都被寫到書里去了,她走過的路雖沒旁人多,但是看過的書怕是要比一般人要多得緊呢。世間的事還有多少是書里沒寫的,她不知道的呢?也許她只是要別人以為她是個傻姑娘,這樣活著還痛快些。仔細想想,卻還是很有道理的。

就快要吃午飯了,所有的同學都蠢蠢欲動的活躍起來,甚至于齊聲大聲回答老師的問話。霎時間,整個教室都要熱乎的沸騰了,王老師再也不用只注意小陽一個人了,只是反而有些措手不及,滿頭都是汗,他大步走下台階,打開教室的門,讓樓道里清涼的風帶來些祛除燥熱的良藥,不期然,和對門五班,教授《經濟法》的小趙老師的眼神相遇——臉紅了。

他粉白的膚色,襯著面頰上的紅雲尤其明顯,他使勁低著頭,讓頭上的一縷發絲遮到臉上,不過反而弄巧成拙,囧囧有神了,哈哈,跟個熟透的大隻果似的。小陽想,真是個白面書生啊。小趙老師可大方多了,只留下了回眸一笑的剪影,就揮灑自如的大聲的繼續講課,像部身小力大的小馬達。

她的名字就叫趙小倩。看見她的第一眼,小陽馬上就想到了《聊齋志異》里的聶小倩。那可是個女鬼啊,不過,小倩老師一點也不輸她,一樣的雪白的肌膚,一頭青絲。在小陽看來,整個學校除了她的秀發,小倩老師的就能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了,油然而對她生出些惺惺相惜來。

小陽真怪啊,就因為頭發也能生出「英雄惜英雄」的好感。

小倩老師課講的很好,雖然是門很無聊的學科,不過,總能旁征博引到生活中來。她很瘦,說話的時候,習慣使勁的抿抿嘴,好像力氣不夠似的,小陽也會不由自主的抿抿嘴,真的很為她難受。不過她的臉上可是有不少的嬰兒肥,臉是小,總有一圈像是珍珠一樣圓潤的油光浮出來,水靈靈的;個子很矮,腳踩的高跟鞋卻足足的7、8厘米,真的很唬人。

小陽想,女人將來都該像小倩老師這樣經常穿很高的高跟鞋。這樣有風吹過的時候,就能有像王老師這樣的老實人英雄救美,成就一段佳話。不是有歷史典故《白娘子》的傳說嗎?那不就是一場人工降雨的功勞嗎?還有油傘。

可見,自古以來,好的姻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除了緣分,還要有些小小的可愛計謀。高跟鞋就是女人為了誘惑男人設計出的道具。不過這個道具,小陽一點也不喜歡。她喜歡又蹦又跳,會穿越幾百年的時空,劉翔的金色跑鞋才合適呢。

但是,因為關系到小陽的未來幸福,她曾經想過,如果將來30歲還沒嫁出去,就天天穿高跟鞋,沒事到廣場上遛遛。遇到風很大的日子,她就會變成弱風里的楊柳,見到心儀的男人,需要真正的勇士伸出博愛之手扶一下,救救這個缺少愛的可愛女人吧。從今以後,小陽的好歸宿就依靠一雙雙的高跟鞋了。

夏小陽感覺王老師已經有些應接不暇了,根本就不再注意自己,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同桌次仁的身上。

小陽壞壞的望著次仁,心里想著給次仁啟用一個特別的新名字,他缺了幾顆門牙,「小豁牙子」這個名字就很好。「小豁牙子」對小陽異乎尋常的關心,很感激的咧嘴朝她笑著,赤道的季風終于讓他注意到了身邊的小陽。小陽很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次仁,後來又覺著這個名字太表面化,而且有崇洋內外的嫌疑,帶著種族歧視的傾向。望著次仁溫柔的眼楮,小陽又想了個新名字︰「牙子表妹」。

她高興壞了,這樣次仁接受起來不會太難堪,缺點表現的不那麼明顯,和他的性格又很合拍。小陽是覺著「牙子表妹」的性格有稍許的懦弱,禁不住想︰

「別擔心,姐姐會幫你的。我看過好幾遍《西游記》,學過好多斬妖除魔的招式呢!和悟空大師神交已久,怕是沒什麼難的倒的吧!」霎時,小陽的眼前浮現著新一輯視頻直播︰「牙子表妹」留著四條筆直的瀑布(眼淚兩條,鼻涕兩條),緊緊的抱著小陽的細小腳踝,求她救命。一群張牙舞爪的妖魔,奸笑著撲將過來。小陽手握打狗棒,仰天長笑。痛打落水狗的經歷,一定會讓她的心情大好。烏雲漫山,可是太陽的光芒撕裂了它的衣服,勝利的紅旗插遍山頭。小陽又一次驗證了正義戰勝邪惡的恆古不變的真理,再看「牙子表妹」缺了門牙的大嘴已經破涕大笑,缺點也演繹的很像優點,感人啊!end.

她正興高采烈的為著自己異于常人的想象力忘乎所以的時候,看見對面班上的李英俊正看著自己,她的心穩穩的停在了那一秒,光的速度也可以忽略不計了。她的痴痴的愛慕,歡樂、悸動的心情,一股腦的在她的臉上橫沖直撞,浮現出一種光彩奪目的神采。到底什麼能改變一個人,是知識?那是十年磨一劍的真功。我說的是瞬間的事,那就是感情。

小陽微微的坐直了身體,臉靜靜的變的矜持起來。回著頭看著旁邊的次仁,專注而又若有所思。小陽是六月一日出生的,那是個全世界孩子盛大的節日,她又是有著兩種截然不同性格的人。所以小陽永遠會是個孩子,也永遠會是調皮的精靈和安靜的天使的混合體。

英俊手插在兜里,看著小陽在表演,「呵呵,還真像個淑女呢!」

可之前她擠眉弄眼的表演,吹起的一股人造季風,還有絢麗多彩的手指頭早就被他看在眼里了。「可是她看起來真的很可愛啊!」

以前他自認為是個王子,要找個白雪公主人。現在遇到小陽,他覺著像精靈一樣的女孩也很可愛。就好像她早在自己心靈的大樹上做了個窩,揮著手,在里面眯眯的笑。但是……,他把頭轉向了窗外,深深的嘆了口氣,這還不是時候,他以後可能不會再和這里有什麼瓜葛的,尤其是感情。然後英俊又笑了,做普通朋友也是可以的,畢竟是個有趣的人。英俊對什麼事情都想的很深,因為他自小就自己獨立慣了。他喜歡沉思,然後在下定決心以後,變的開心起來。他的自娛自樂,是因為過去很孤獨。

下課的鈴聲響了以後,夏小陽擠在喧鬧的樓道里,像是在穿越一個小型的茶話會,同學們全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精神抖擻,談笑風生的打打鬧鬧,和在課堂上萎靡的狀態大相徑庭。她甩著長頭發,唱著歌,漫不經心的湊到五班的後門的窺視口那,緊貼著門板,墊著腳尖,來來回回的踏著碎步,使勁的眨著眼楮往里看。像只小螃蟹在遇見高大、堅固的障礙物以後,那種糾結、迫切的心情。

李英俊正在和一個圓臉、瘦高個兒,孩子氣的男孩子不溫不火的聊著天。他的表情很少,但是很專注,聊到精彩之處,他最大的變化也就是把手從褲兜里拿出來,腦袋向前傾,盡力把別人和自己的話都能快速的听清楚。然後用很輕,充滿了磁性的聲音,發表自己的看法。

小陽看的著了魔似的,模著心口,「英俊哥哥做什麼都爆帥的叫人吃驚。怎麼才能讓他奮不顧身的來愛我呢?發了那麼多日子的媚眼,我心上的無線電波他怎麼都收不到?怎麼一點用處都沒有呢?」她嘟著嘴巴氣惱的瞪圓了眼楮,不舍得離開,可是又想不出個好法子。「難道英俊哥哥的情商是零嗎?還是我不夠好?肯定是我還是不夠勇敢,對的。我要明確的表示點什麼就好了。」

小陽傻傻的怎麼會以為是自己不好?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便是要赴湯蹈火也要想方設法的來愛你的。不肯付諸行動的唯一理由就是不夠愛你,或者你有致命的缺點他不想愛。

教室里一個長得微黑,五官嬌媚,但是個子很矮,身長腿短,還有少許的羅圈腿的女生正在大放厥詞︰

「我坐公交車就從來不給老年人讓座,他們逛公園,買菜,沒什麼要緊的事,還要和早起的年輕人湊熱鬧。」女生廣闊尖銳的嗓門,整個樓道里的人都能听的到,她的號召力倒是很大,周圍圍了一大圈女生听她訓話,派頭很足。

小陽禁不住看了她半天,開學很長的一段時間,小陽早就對她的聲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有時候,坐在對面的教室里就能听見她嘎嘎嘎咯咯咯的笑聲,這種音頻極高,聲音很尖利妖魅的聲音,幾乎都會打擾到小陽想問題的思路。听到她的話,小陽很認真的想了想,輕蔑的盯著她口如懸河的櫻桃小口,

「拿著愚蠢當智慧!老年人再不懂事那也是老人年,年輕人就有責任把座位讓給他們。不管他對不對,不管他想要做什麼,何必那麼斤斤計較呢?總盯著別人的錯誤,卻不看自己,肯定是個自私的人,這種張狂的人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等到她吃到苦頭就好了。」小陽人不大,想的總比旁的人想的深。

那個女生每說完一句話,悄悄的就會把眼神朝著英俊的臉上瞄,小陽還沒來得及細想,身後有人使勁的拍了她一下。她一機靈,猛然回頭,長頭發順勢甩在某人的臉上。回頭的一個瞬間,她看到英俊瞪大了晴朗的眼楮,死死的在盯著她,嘴角微微的顫動,臉色被日光穿透了,白的透明。

心語大聲的叫道︰「哎呦!你到哪都帶著暗器啊?」

邊上的東華呵呵呵的傻笑,看著小陽,「夏小陽,你看什麼呢?你上課可真忙,次仁都受不了了,悄悄的說要和我換個位置坐坐。你以後別老欺負別人。」

「沒什麼啊,閑來無事,看看風景唄。」小陽帶著她們離開了那扇對她來說很奇妙的門。

「你看風景都看到別的班去了?」東華接過話頭,邊走邊說。

「體察民情唄!」小陽大言不慚的很鎮定。

心語把東華拉到一邊去,對著她咬耳朵,小陽什麼都不怕,「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沒事干,看會兒男人嘛。這和去動物園看小動物能有多大區別?喜歡就看唄。」

東華听完心語的話,呵呵呵的直樂,並不點破小陽,她只是招呼小陽快點,然後和心語手挽著手,到教室听課去了。小陽想︰「東華雖然不愛說話,可是沒準心里比誰都想的多。」這個世界上的人全都是趨利避害,沒有想法的人,可怎麼活呢?只是不要想的太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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