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啷的一聲,大家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郝笑正靠著講台,把一杯空果粒酸女乃扔進了垃圾桶。他戲謔的直直的看著夏小陽,旁的人根本就不在他的視力範圍之內……一動都不動,對李振和兩位老師滿臉的不屑,像櫥窗里的人體男模,樣子很酷。
夏小陽使勁的微低著頭,挪著步子,藏到東華和雅妃的背後,從她們倆個人肩頭中間的空隙那,邊看著他邊想︰「班主任、校領導都在那,你就敢造次,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隨後,又有些羨慕他,全班這麼多人,都沒有郝笑勇敢,任何時候他都可以恣意妄為,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好樣的!
李書記感激的望著恩人趙老師,就差給她發獎金了。李振再怎麼意識模糊,醉的像攤爛泥,這麼多人,總算是爬起來了。但是,沒有夏石汐這個支點還是會躺下去。兩坨紅暈,浮在方正的臉上,厚顏無恥的朝著大家招手。李振的醉態,逗的同來的男生偷偷竊笑。他的腳步凌亂的好像是被誰打了一頓,可是嘴里還是叫著︰「芳芳,芳芳……」。
李書記的面部表情越來越難看,被燈光打亮的臉更是慘白,抽搐著,癱軟的像坨面疙瘩。
她下了半天決心才不動聲色的對芳芳說︰「你……,也先跟著一塊回去吧。」
芳芳倒是表現的十分的大度和冷靜。其實,心里卻好像是裝著成百上千只兔子一起要跳出來,興奮的要命,身體瞬間彈跳著落到教室中間,再彈起來就馬上握到了李振的手。她偎貼著他的面頰,小心扶著他。她的演技被李書記認可了,她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李振像施了魔法一般的听話,踉踉蹌蹌的似走似爬。芳芳在這場阻擊戰中打了個結結實實的翻身仗。她的神機妙算,她的會放煙霧彈的眼楮,她的以假亂真的面部表情和川流不息的眼淚,還有那種忍辱負重,堅忍不拔的虛偽,都表現的活靈活現,一般的大明星都難以望其項背。
小陽小小的心房忽然酸酸的,「為什麼我的感情總是猶猶豫豫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怎麼樣才能開出嬌艷欲滴的花呢?李振的膽略夠大,芳芳儼然是個幸福的小女人了。在這一點上,我可是差遠了。」敢愛敢恨,不計後果,年輕的愛,雖然稚女敕,不免也讓人佩服。小陽想到了一句話︰年輕就是無極限!
夏小陽和郝笑是最後兩個走出教室的人。
郝笑在她的耳邊悄悄的說︰「我知道那個讓我身敗名裂的大作家是誰了。」
小陽機警的回過頭來,長頭發甩在自己的臉上,生疼生疼的。
她的瞳孔張的大大的,黑著面孔低垂著,壓著嗓子說︰「誰?你怎麼知道一定就是她?你別誣賴好人。」
「因為我讀過她的日記啊!」郝笑胸有成竹。
樓道里一格一格的燈光撞擊在他的臉上,斑駁的影子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的,遲疑的在他的臉上慢慢的爬過,簡直就是一個手握生殺大權的殺手。他嘴角的細紋很長,表情很嚴肅,不知道腦子里究竟裝著什麼?
小陽愣在那里,郝笑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邊,叫她快要喘不上氣來。此刻,地球的磁場是不是為了他們倆個而改變了方向呢?她覺著自己和郝笑的磁力漸漸的融合在了一起,他們組成了一個新的氣場,心意相通。夏小陽覺著自己好像是在郝笑的身邊飛了起來,一種很奇妙的感動,叫她有種很想捉住他的手的沖動,有郝笑帶領著,這樣她肯定會真的飛起來。
她握緊了拳頭,長長的指甲陷到了肉里,疼痛讓她知道,一切都是幻覺。然後她不相信的狠命的閉上了眼楮︰「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郝笑卻繞過了她,嘴角的紋路終于向上翹起,掛著淺淺的笑,然後他悄悄的捏了一把她的手指頭,馬上就跑到男生那邊去了。
深冬,一個多麼零亂的夜啊!
不久前那麼一場混亂和嘈雜的鬧劇,和這麼清涼的夜比較起來,已然是飄到很遠了。只留下只言片語和殘存的影像,偶爾被人想起。天氣很冷,女生宿舍里的大多數同學早早就進入了夢鄉︰到一片溫暖、寧靜的世界去了,有夢的仙子陪伴,永遠都不會孤獨。
小陽還無法入睡,她剛剛寫了日記,好幾年的習慣。只有在這個時候,小陽才變的那麼的安靜,不為人知的沉默,心里思想的暗流,蠢蠢欲動。每到這個時候,小陽就怎麼也睡不著。只好嘴里不停的念咒,眼前仿佛打開了一幕小電影,只見一只羊,又一只羊背著號碼牌跳過了柵欄。可是後面的羊怎麼也不見少,無數背著數字的羊,等在柵欄外面。
小陽氣憤的越數,聲音越大,上鋪一個女生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小陽,你也睡不著嗎?」。
「你怎麼又失眠了?你這身體可真不像話!」這句話是夏小陽說的。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完全打亂了林梅的思路,夏小陽的思想跳躍太大了,反其道而為之,佔據了絕對主動。
林梅輕輕的苦笑著,又是一聲深深的嘆息。空氣中一絲哀傷如煙一樣的,輕柔的蔓延,直鑽到人的心坎里去了,隱隱的灼痛。小陽敏感的神經馬上準確的捕捉到了。這不是她了,還是那個蹦蹦跳跳,自信、嫵媚的林梅嗎?小陽的頭腦里馬上又閃現出林梅——一個艷麗女特務的肖像。
戰火紛飛的年代,歪戴著國民黨小帽的女特務林梅,靠著斑駁的牆壁,像上次一樣,手里捏著根超細桿的香煙。蒼白的臉上,還是那麼冷艷,但是沒了冷靜和無所謂的超然。換上的是蕭瑟鏡像里,臉頰上兩條干涸的淚痕,她的嘴角抽動著,對著小陽欲言又止。昏黃的燈光拉長了她縴細的腰身。林梅彎彎的,濃密的睫毛微微的合在一起顫抖。幾滴晶瑩的淚水,如同冬日的凌霄花,閃閃發光。
「小陽我給你講個小女孩的故事,你想听嗎?」。
小陽想︰「那個小女孩就是你自己吧!」
「那你講吧!反正我也是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沒準你講的太動听了,我一下子就睡過去了。」
林梅輕輕的笑了,然後就陷入到對往事的無盡回憶中去。
「從前,有個小女孩一出生,身體就很弱。得了一種很少見的血液病,犯病的時候,四肢會腫起來,按下去能留下黑色的印兒。爸爸媽媽就給她生了個小弟弟作伴,小女孩別提多高興了。給小弟弟梳小辮子,把自己最喜歡的花裙子給他穿。」
說到這兒,林梅忍不住「呵呵呵呵」的笑了。小陽知道林梅有個小她5歲的弟弟,林梅非常愛護他。還把弟弟的照片給大家看,是個很英俊的男孩,臉色和林梅一樣的蒼白,但是看起來氣色很好,很健康。每每講到有很多的女孩給弟弟寫情書,半是挪揄,半是驕傲。
小陽最羨慕別人有個小弟弟了,她也想有一個,听自己的話,跟著自己玩。姐姐可就不行了,不過小陽有「牲口」啊!她的寵物狗,也是一樣的。因為小陽覺著寵物在撫慰人的心靈方面和人是相通的。
「可是小女孩的力氣很小,不能保護弟弟受欺負。就有個大哥哥常常幫著她。別的小朋友都說小女孩是大哥哥的小媳婦。小女孩不是很懂,可是很喜歡有大哥哥陪在身邊。女孩大了,大哥哥就送她上學,接她回家。到女孩上初中的時候,大哥哥說,‘作我的女朋友吧!’大哥哥比她大6歲,可她覺著,這個世上沒有人會像他對自己那麼好了。她不會再愛上別人了,她會和他在一起一輩子,海枯石爛什麼都不能改變。女孩的爸爸媽媽很開通,默認了他們之間的感情。」林梅有個大她6歲的男朋友,這個小陽是知道的。每個周末,男孩都來接她,從沒遲到過。要知道林梅的家在延慶,離學校得坐好幾個鐘頭的車呢,很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