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明月 第三十四章 取舍

作者 ︰

富麗堂皇的大殿中晶瑩剔透的水晶吊燈散發著陣陣柔和的魔法光芒,赫爾王國崇尚自由奔放,奢華的大堂四周開了道圓拱形大門,門柱上雕刻著栩栩如生欲破天而去的神龍。神龍四肢張揚,仰天長嘯,氣勢恢宏。

圓柱上爬滿了雪白的妖媚,花瓣迎風搖曳,淡淡清香怡人。裊裊薄霧輕輕飄動,大殿外霧氣高漲,如夢似幻。整個大地融入天地之間,仿佛這里不是人間界,而是天上神宮。

此時大殿中眾人跪在地上,埋首靜待。一聲長長的吶喊,打破了綿長的沉寂。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高昂的呼喊,震懾蒼穹。眾人匍匐在地,虔誠的望著身著華服,神威俊逸的蕭極天。

拂袖,他端坐在龍椅上,冰冷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諸多大臣,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笑。或許是長期處于力量巔峰,對于腳下這群盡心竭力服侍自己的群臣,他總有一種視如螻蟻的錯覺。即便他貴為魔神,也從未輕視過任何人。宇宙神奇,浩渺無邊的宇宙中,飄飄黑洞之外,被規則隱藏了的空間,還有多麼強大的存在猶未可知。只是,在這個被規則約束的時空,能被他認為是對手的只有神王。自古高手皆寂寞,高高在上的太久,讓他忘記了人情冷暖。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兒,如一道霹靂,將他陰暗的心擊潰。堅固的堡壘,就那麼毫無預兆的坍塌。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惶惑存在的幻象是不是他的記憶。朦朧中那個曾經想要溫暖他的男人,那個被他一掌打入深淵的男人,那個被神王視若珍寶的男人,他與神王之間是否如同他與人兒之間,感情篤深。

思緒轉換,目光所及之處,一道亮麗的身影款款向他走來。明眸中閃動的光華猶如蕩漾在水中的清月,斑駁暗處,皆是溢滿風情。站起身,他張開雙臂,有一絲的急迫,想要將人兒納入懷中,擋住那些臣子的注視。

蕭玉風錯愕,他還從未見過冷靜如斯的蕭極天有這般急切的模樣,看了看四周那些人火辣辣的視線,一絲暖流讓他熱了眼眶。久違的溫熱,直透四肢百骸。

眾大臣匍匐在地,心中的好奇隨著出現的蕭玉風而達到空前高漲,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暗中探听到的皇子竟然和帝王長的如此相似。即便這樣,這些人老成精,狡猾如狐的大臣也不該如此驚愕,個個眼楮瞪得仿若銅鈴,皆是被帝王那閃過溫情的神態震驚到魂不附體。

為首的丞相擦去冷汗,向後揮了揮手,眾人仿佛回神般高聲吶喊︰「恭迎七皇子殿下。」

詭異的氣氛消失,眾人心中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暗暗心驚的同時,也好奇這皇子究竟是哪位妃子所出,能夠得到帝王如此垂愛,竟然讓冷漠無情的帝王露出屬于人的情感。一道道打量的視線匯聚,饒是他蕭玉風臉皮夠厚也受不了這種探究的眼神。躲到蕭極天身後,他才緩緩的舒了口氣。

蕭極天四周仿佛有一團無形的氣流格擋了所有人的腳步,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身側除了蕭玉風外,只有隨侍的一個侍婢。那些參見的大臣皆是不約而同的在隔蕭極天五米的距離停下,然後行禮。

觥籌交錯間,大殿外傳來一聲稟報聲。眾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門口。來人是赫爾帝國未來的君主,內定的太子殿下,大皇子蕭明宇。

說是內定,是否能夠坐上那太子之位,還不是全憑蕭極天一句話。看他神色間一片陰郁,大概他也明白其中的變數。目光掃過站在蕭極天身後的蕭玉風,一絲錯愕爬上那張陰鷙的臉龐。

隨著蕭明宇闊步而入,其身後緊跟著進來三位皇子,來人是三皇子蕭明楓,四皇子蕭明焰,五皇子蕭明勵。三人衣著華麗,帶笑的眼神注視著坐在大殿主位的蕭極天,急忙走過去跪拜。

眾人眉宇間一片凝重,這位太子惡聲在外,其心機深沉,度量狹小,並非易于之輩。如今橫空殺出蕭玉風這麼一位七皇子,深得帝君喜愛,尚未定下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便會讓蕭玉風搶去。緊緊握住手掌,掩藏住眼底的殺機,蕭明宇退到眾大臣之中。

一番虛禮之後,沉寂的大殿再次熱鬧起來。蕭極天對于這種交流式的聚會十分反感,他只是坐在高位,偶爾同蕭玉風交談幾句,便不再開口。

蕭玉風見他如此表現,心底一陣好笑。難得這個不喜人多的男人能夠舉辦如此需要交流的聚會,看來為了他蕭極天可是煞費苦心。

宴會結束,他便趁機先行離去。人多固然熱鬧,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些人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抱著友好的態度。比如說大皇子蕭明宇,即便他隱藏的很好,依然透著一股極其陰晦的陰鷙,殺機已現,想要斂去,談何容易。不過,這種輕易便泄露自己情緒的人,即便有所動作,也無法讓他升起忌憚的感覺。

怕只怕,眸子陡然掃過身側的蕭極天,搖了搖頭,抑制住那股突然升起的寒意。自嘲的笑了笑,能夠如此用心為他的人,怎會去放人這些人來傷害他,真是多慮了。

閉上雙眼,神識蕩漾開去,穿過黑夜,滲透至整個皇宮,氣勢恢宏的建築在黑夜中靜靜地潛伏。偶爾觸及一兩處氣息強大的地方,他便毫不猶豫的退去。如此探測皇宮地形,如不是他貴為七皇子,此刻早已在這些強大氣息的轟擊下化為虛無。

精神力的好處此刻便體現出來,整個皇宮在他的感知中頓時露出原型。將精神力收回,他睜開眼楮,一道視線緊緊的盯著他的臉龐。

「明日進武神殿,你需要提升實力。今日宴會,可有收獲?……」見蕭玉風沉默,蕭極天眉頭一皺,無奈的說道︰「只要有人,便會有爭斗。我想你應該明白這點,皇宮中的暗潮可比競技場中的搏殺更為凶險,這里不止比武力,還有頭腦。」

「喜歡這種感覺麼?心跳的感覺。」將手按住跳動的心髒,蕭玉風偏頭緊盯著神色肅穆的蕭極天。

「只要有人威脅到它的跳動,我便會傾盡全力將之誅殺。」

「你能為我擔憂,我真的很高興。只是,我蕭玉風也並非是易于之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還之。

點了點頭,蕭極天站起身走出門外,內心一股可怕的力量讓他恨不得沖上前將蕭玉風狠狠揉進懷里。只是,殘存的理智讓他遏制住了想法。這個人,即便在他心目中佔了極重的地位,這個人即便是他深深喜愛的人,卻依然無法改變,是他兒子的事實。嘆了口氣,逐漸凝重的神色絲毫得不到緩解,想要得到他,卻害怕傷害他。

他知道當他回歸魔界的時候,那時即便是深深刻入靈魂的感情也會被規則抹去。如果依舊保留情感,將會被規則遣沒,實力大損。神王如若不是愛上了那個男人,又怎麼會敗在他的手中,而神界豈會一直被魔界壓制,無翻身之日。

站到那種高位,便不能夠擁有感情麼?

難道必須抉擇,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麼?

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為他是魔王不能夠有情感這件事情而煩惱,還是他必須在力量與愛情之間舍棄一樣而煩惱。

取舍只在一念間,有些東西擁有了便難以割舍,力量如此,感情更是如此。

從未有過煩悶情緒的蕭極天,一夜輾轉難眠。

當第一道陽光射入眼中,他便停止了功法的運轉。停歇了好些日子的修煉,終于重新開始。侍婢打開房門,魚貫而入。待一切收拾妥當,他便在侍婢的引領下來到就餐地點。此時的餐廳中坐了蕭極天一人,他見蕭玉風到來,放下手中的筷子,溫柔一笑。僵硬的笑容,看起來萬分別扭。蕭玉風強忍住笑意,走到他的身側坐下。這個表里不一的男人,笑起來有夠詭異的。

「……」蕭玉風盯著他,沉默片刻,不知道該談論些什麼話題。第一次和他共用早餐,有一絲絲的怪異。

「看我做什麼?」蕭極天抬起頭,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忍不住低頭,一直被他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徹底爆發。這種感覺,便只有在古堡時體會過。那里有一位溫柔的女子,翹首期盼他的強勢回歸,將她帶離那座牢籠。

他覺得自己很自私,面前的男人是他的父親,是他母親的摯愛。他竟然想要將這個男人從母親的手中搶過來,佔為己有。

想到此刻被幽禁古堡的母親,蕭玉風白了臉色,便沉默了下來。

見他神色不對,蕭極天冷了臉色,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放了我母親吧……」聲音中透著一絲惶恐,他抬起頭目不轉楮的看著因為他提及的人而暗沉了臉色的蕭極天。

「為什麼?」

「她是我母親。是養育我,愛我的人。」蕭玉風嗡聲說道。

「只因為這個理由?哼,那個女人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察覺到蕭玉風的頹敗,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蕭極天冷冷一笑,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望著離去的那道背影,蕭玉風閉上雙眼,一滴清淚緩緩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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