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珂伴著玥夫人,走至主屋門前,抬頭一看,門上掛著寫有「致善齋」三字的牌匾。字體蒼勁渾厚,但能看出落筆輕松隨意,一派閑逸風骨,真是別有氣韻和品位。
正對門的是一扇大屏風,紫檀雕漆屏框,內嵌一整塊圓形大理石板。石面紋理如墨淡染,遠看似煙雲流轉,近看又如高山飛瀑,仔細一看,才知是石材的天然紋路,清晰明澈。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實,她仿佛隱約看見,屏上的石材暗暗有波光流動,粼粼有光。
怎一番神妙工藝,才從萬千石材中挑出了這麼巨大,且富有紋理幻化的一塊古淡天然、奇崛神秀的石頭,並打造成這樣一塊雋秀而大氣的屏風來。
哇,她在心里呼喊出來,幾乎就要對這塊大理石屏鼓掌叫絕了。她現代的正牌老爹,從拍賣行里拍回一件紫檀大理石插屏,器型和眼前這塊相仿。據說是清代早期的舊物。那扇插屏還不及眼前這扇的三分之一,而且手工比這個拙劣不少,紫檀木的選用,也沒有這件考究。
不過,那個價格,一點都不含糊。當年她老爹,可是用了兩百五十萬的高價拍回來的。哎呀呀,如果現在這扇屏風放到現代去拍賣,也不知能賣出怎樣的天價。說不定,都算得是國寶級別的器物了。
想到這,她偷眼去瞧身邊的杜梓揚。那個家伙,既然開的是當鋪和古董雜貨店,想必這樣的器物,他也會另眼相看吧。果然,他對眼前的石屏,也流露出贊嘆的神色。
轉過屏風,進入正堂之內,一方長桌放置其中。桌上一端,已經擺放好許多點心。桌上碗筷,正好四副。
哦……秦宛珂恍然大悟。先前還疑惑,為什麼剛才相爺叫她到膳房去用早膳,卻來了這樣的一間品位不俗的雅室。想不到,這個「致善齋」,就是膳房啊。呵呵,用了個諧音,就把這吃飯的餐廳格調提高了幾個層次。
對這些細節方面的文化品位的追求,古人可謂是不遺余力。而他們在這些方面的造詣,也還真是爐火純青,處處都可見其巧思妙想。秦宛珂不禁感嘆。
想自己的親爹,在這方面就顯得遜色得多,一個吃飯的屋,硬是起了個什麼「錦食宮」。盡管他拿了棟三層連體別墅來作餐廳,但是用了「宮」字,怎麼看都覺得是他對帝皇生活,有著難以言表的情結。
錦衣玉食的古代帝皇之家,當然用「宮」字來命名,也不無不妥。但他一個超級大富豪,總感覺是在追求生活質量的時候有點過了度,反而覺得有失身份,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如果那人不是自己的親爸,她還難保自己會罵句︰整一個暴發戶!
一場早膳下來,秦宛珂稍有體會。原來古代人的食不言寢不語,是針對特定場合的,像現在這種普通的家常早膳,似乎就沒有那麼多的講究了。
如果不然,秦相爺,在這次早膳中的表現,不就不合禮數了嗎?他居然像審理犯人那樣,問了杜梓揚很多問題,而杜梓揚的表現,又逐漸讓他由不滿的態度,漸漸變得和顏悅色,後來甚至有點志趣相投的贊賞趨向。
秦宛珂不由得嘖嘖感嘆,這個杜梓揚,居然這麼快,就把那位看似難纏的相爺給收買了,還讓相爺大為熱情地邀請他參加晡時的家宴。
晡時,也就是申時,對應著現代通用的24小時的計時方式的話,就是下午15點到17點之間的時段。這個時候,就是古人吃第二餐的時間。
而她所處這時代的古人,好像沒有一日三餐的說法。所以,現代人那種一日三頓外加夜宵的飲食習慣,對他們來說,是匪夷所思的。
開始時,她還不太習慣這樣的用餐時間,不過,日子一長,也就習以為常了。這樣的用餐方式,比較符合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習慣,既健康而又節省準備飯食的功夫,也更加適應古代較為貧乏的農業生產水平。
也虧得這相爺是個賞賢愛才的人物,不然,就憑杜梓揚和他對答的三言兩語,又怎能迅速擺平。恐怕即便杜梓揚有個三頭六臂加上三寸不爛之舌,也不能影響相爺對他的看法吧。
不過,秦宛珂又哪里知道,相爺對杜梓揚先前的冷臉,也不是隨興擺的。她先前一進侯府就受傷的消息,早已經由相爺在那邊安插的眼線,暗中給相爺稟報過了。
相爺知道後,當然是勃然大怒,但也沒有聲張,只向宮里呈報說是綰繡身體虛弱,生病的緣故,才疏忽了進宮請安的禮數。所以後來,才有莫貴妃命太醫去侯府診治的一出。不過,其中盤根錯節的內情,就不得詳盡而知了。
玥夫人,是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不管是開始時杜、莫兩家爭搶著與秦家攀親的那段,還是後來皇上強行將女兒賜婚杜家這節,甚至連女兒出嫁後受虐的事,她都是不察分毫的。所以,她對這位女婿,基本上是非常滿意了。
而在席間听到翁婿兩人的對話,玥夫人對這樁由聖上賜婚的姻緣,萌生出感恩戴德的想法。她暗下決心,待會兒奉佛念經的時候,一定要向菩薩昭告,自己對上天的感念之意,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定會更加誠心地吃齋禮佛。
早膳過後,玥夫人安排錦翠過來了,說是要她伺候小姐和姑爺先回房休息。錦翠得了令,臉上笑意很濃,甚至在臉上飄著兩抹不自然的紅。她領著秦宛珂和杜梓揚就要往秦小姐原來的閨房「楓岫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