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繡,你怎麼好端端就病了?」來人旁若無人地進屋,劈頭就問。
哎呦我的姐姐,我剛想躺下休息,怎麼又不給我如願啊。有這個說話氣勢的人,在這相府中,估計除了她,就找不出另一個了。這來人,不是秦綰繡的大嫂薛筱鈺又是誰?前幾日才和她化干戈為玉帛,不知今日,她是來發展彼此的友誼呢,還是準備再次舉刀相向?
「綰繡見過嫂嫂。」秦宛珂又端起那副外交式笑容。
「你還和我多什麼禮?以往我們的交情,也不止于此吧。」薛筱鈺一副不悅的樣子。
看她如此,秦宛珂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哎呀,這要爭吵發難的人是你,現在要和好的人,也是你,真夠專制的啊。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我不跟你計較。
姑嫂兩人竟又聊開了,竟發現還是十分投契。臨走,薛筱鈺說︰「綰繡,雖然,你現在不可能再和殿下一起了,但他還是掛念你的,要他知道你過得不好,他也會難過的。……照顧好自己。」
「那你呢,還惦記他嗎?」。秦宛珂毫不避諱地問。
「綰繡,你知道我對他的感情,那麼多年了,可是,他從來沒有在意過我,所以……你哥哥他,的確很好。」薛筱鈺有點避重就輕地回答。
哎,對啊,那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呢。于是,她也不再追問下去了,秦宛珂突發感慨地說道︰「你也好好過,要幸福。」
「綰繡,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我。你覺得,你跟著那個侯爺的兒子,能幸福嗎?」。薛筱鈺說罷,也不給秦宛珂留下思考的時間,直接告辭了。「好好養病,我走了。」殿下,這個,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薛筱鈺在心里默默念著,她的選擇,我就管不了了。
秦宛珂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且,這本來就是個不成立的問題。因為,那種假設的前提,是我死心塌地準備跟著那杜梓揚過一輩子。可現在,自己壓根沒那種心思。算了,讓她這樣認為也好,免得她老想把我往那神經質的王子身邊推。
哎,待客也是很耗費心神的。別看那些國家領導人總是和一幫子人吃吃喝喝,可那種飯桌上的政治,得耗損多大的心力和動用多少智慧?普通人是無法想象的,所以不免生出許多詬病的怨言。
但正是聖人在《道德經》中所謂「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是也。心中想及此念,不由得又自嘲起來,秦宛珂,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國家大事、社稷大業來了呢?
說自己有文化吧,很多國學典故,都是一知半解,所以即便流落古代,也沒能有什麼大作為。可說自己沒啥文化吧,但也算是博覽群書,有點文墨在胸,經典之論,信口也能拈來幾句,遠不是白丁之流可比。
呵呵,自己也夠可以的了,不就是受個累麼?居然也能由此引發出那麼多感慨。此時已然耳根清淨,躺下好好休息一下。這頭啊,又都開始犯暈了。
不料,才躺下一會,門外又有了動靜,丫頭們又齊刷刷地叫︰「見過三小姐。」
秦宛珂心中不滿,誰啊?我好歹是病人啊,到底讓不讓休息啊,剛起來那會還挺精神,現在,唉……已經是精疲力竭了。
欸,等等,三小姐?不就是秦綰絲麼?她怎麼也來了?昨日黃姨娘在杜梓揚那想把她給推銷了,也不知道這秦綰絲本人,對這件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態度。
正想著,秦綰絲就已經娉娉婷婷地緩步而入,一步一行,都端端正正、中規中矩,甚至連衣裙搖擺,似乎都饒有分寸,頗有大家閨秀的儀表風範。
嗯,何謂「靜若處子」,當是安靜如她。今日一見,便驗證了此話果然不假。
「綰絲見過姐姐。」秦綰絲盈盈一禮,動作輕柔,行雲流水一般。這一俯身,恭敬中透著謙卑之意,長長不起。
「妹妹不必那麼多禮。坐吧。」秦宛珂見她這邊畢恭畢敬的樣子,語氣也客氣了起來。「錦翠,給三小姐上茶。」
等綰絲禮畢抬頭,秦宛珂才把她今日的妝容給端詳仔細了。黛色柳眉畫得秀麗精致,粉頰上抹的桃色胭脂細膩明艷,朱砂唇點得嬌巧迷人。本就是出眾的顏色,現在的妝面就更是錦上添花,明麗動人。
她額前劉海齊齊,兩旁鬢發向後梳起,一同綰成數條辮子,再彎成幾個環狀造型,就如同一朵開在腦後的花。珠釵步搖點綴,更顯俏麗出眾。余發全數直直垂落,飛瀑般瀉在她的肩上,柔順服帖,黑黑亮亮地泛著自然健康的光澤。
今日的衣裝也甚為講究,淡粉色繡紅絲線團花的襦衣,外套一件薄紗半袖短上襦,下著淺水紅色、用金銀線繡著連穗碎花的百褶長裙,腰間縛著紅綢帶,又披一條水紅帛帶,好一副風華逼人的模樣。
這身打扮,顯然是女子以「女為悅己者容」為核心行動綱領下的行為結果。如此看來,先前的疑問,在此便已經有了答案。這秦綰絲,該也是對自己的姐夫動了心念,不然,何必大費周章地修飾一番,前來準備打一場有準備的仗呢?
果然,這接下來開場的頭一句話,就證實了秦宛珂的猜想。「醉翁之意不在酒」,而這俏姑娘的來意,也不純在「山水之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