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潘美後,楊業的眉頭緊緊地蹙在了一起,把在邊關的幾個兒郎叫到近前,卻惟獨不見六郎,臉色微沉,「六郎呢?」
大郎楊延平答道︰「六弟說他有事一早就出去了,爹找我們有什麼事?要不要我去尋他回來?」
「不必,該回來的時候他自然會回來。」楊業的目光一一掃過幾個兒郎,冷厲的目光令他們兄弟噤若寒蟬,「你們的四弟楊延朗就在剛才被人從代州大牢劫走了。」
大郎、二郎、三郎瞬間變了臉色,三郎急聲問道︰「誰劫走了四弟?」
楊業仔細觀察了他們的變化,暗暗的搖了搖了頭,看來不是他們做的,「他說他是延朗的至親。」
兄弟幾個頓時明白了父親為什麼要見他們,可現在惟有六弟不在,難道是六郎?不,不會的,六郎不會做這麼傻的事還留下線索。
卻說楊延朗被人劫走後就一直昏迷不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里。
「你終于醒了。」廖辰德看著剛剛清醒卻被突如其來的疼痛刺得眉頭微皺的楊延朗淡淡一笑。
身上的疼痛也令楊延朗瞬間清醒,他舒展開眉頭,環視了一圈,最終把目光定在廖辰德身上。
「楊延朗,我們終于見面了,我曾經設想過無數個我們見面的場景,卻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楊延朗微微勾起唇角,「以這種方式見面不也是你精心安排的嗎?」。
廖辰德愣了一下,笑道,「楊公子真是快人快語,那我也不兜圈子了,這一切是我設計的。不過,楊公子也應該清楚若不是潘美嫉妒楊家,不放過一點機會的打擊楊家,你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對于邊關的形勢,楊延朗再明白不過,楊家作為降臣,當今皇上雖然看重楊家,許以高官厚祿,讓他們駐守邊關抵抗契丹,卻未必信得過他們,否則也不會封潘美為代國公在暗地里監視楊家,這還是他讓林天福調查蕭帆影時無意中發現的。卻不想潘美是個善妒之人,他見楊家屢立戰功後竟起了打壓楊家的心,雖然表面上客客氣氣,但是背後不止一次兩次的找楊家的麻煩。楊延朗問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就是。」語氣不咸不淡。
「我可以幫你除了潘美。」
楊延朗听後,笑了,「這樣做與你有何好處?」
廖辰德臉色陰冷,「我的愛徒蕭帆影死于你手。」
楊延朗點頭。
「我要為他報仇。」
楊延朗笑笑,閉上了眼楮,「我人就在這里,要殺要剮都隨你,關潘美何事?」
廖辰德臉色更冷,怒道︰「就算把你碎尸萬段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哦。」仍是淡淡。
「我要讓你身敗名裂。」看著楊延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廖辰德恨得咬牙切齒。從楊延朗處理蕭帆影的事情上廖辰德就看出來了,無論發生了什麼楊延朗都不會做出賣楊家的事,想逼反楊延朗只能從潘美下手。而他這麼做的目的,楊延朗不會不知道,所以不妨直接說出來。
楊延朗睜開眼楮看了看他,思索了片刻,說道︰「好,我答應你。」
廖辰德冷冷地說道︰「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你們楊家。」
「我明白。」楊延朗苦笑,他知道廖辰德在擔心什麼,若是讓楊家人知道他們的事,楊家人也許會護著他,廖辰德就達不到目的了。可廖辰德不知道,如果讓爹知曉了這件事,是會打死他的,身在邊防重鎮卻想著分裂內部,死罪。
楊延朗忍著一身的傷痛離開了山洞,在山里繞了幾圈,確定沒有人跟蹤後抬頭看了看天,離天黑大概還有一個時辰,楊延朗靠著旁邊的大石頭盤膝坐了下來,休養生息。
入夜,楊延朗沒有回楊家,而是去了六合錢莊。
當林天福看到穿著血衣的楊延朗站在他面前時,驚訝得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屬下給您上藥。」
楊延朗確實很累,帶著傷在山里轉了那麼多圈,入城後為了避人耳目又不敢走大道,能來到這里基本上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于是听話的趴在了密室的床上。雖然林天福總是自稱屬下,楊延朗也說了不要這樣稱呼,可林天福執意不肯,多次之後楊延朗也只好听之任之了,但在楊延朗的眼里林天福是他的長輩。
這次受傷歸來,林天福什麼也沒問,最先關注的是他的身體,楊延朗清楚林叔是疼愛他的。
享受著林天福輕柔地卻也一言不發地為他上藥,楊延朗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他想打破這片沉寂,于是說道︰「林叔不問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嗎?」。
林天福繃著臉,說道︰「四公子為了一封偽造的假書信入大牢,受盡折磨,後又被人所劫,現在又能來到六合錢莊,確實詭異。」
楊延朗忍不住笑了,他听出了林天福對他的關心,當然也听出了對他最近所做事情的不滿,低聲說道︰「對不起,林叔,讓您擔心了。」
「不必向我道歉,生你養你的是你爹娘,最擔心你的也是他們。」
楊延朗的身體陡然僵住,許久才說道︰「是延朗不孝。」
林天福見楊延朗一副黯然地神色,苛責地話終是忍著沒有再說出口,默默地繼續為延朗上藥。
楊延朗接著說道︰「我見到廖辰德了。」
林天福停了手,不發一言。
「是我辜負了爹娘。林叔,延朗求你,不管事成事敗,都不要告訴我爹真相好嗎?」。
林天福看著楊延朗懇求的目光,點了點頭,「接下來怎麼做?」
「與廖辰德合力除去潘美。」
「不行!」林天福把藥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顯然是生氣了,「謀害朝廷命官,死路一條。」
楊延朗握住林天福的手,懇求道︰「自從有了上次蕭帆影的事後,廖辰德不會再輕易信我,想要接近他,拿到契丹潛伏在代州的人員名單或是暗樁,只有如此。」
林天福抽出了手,他們主僕相處多年,他早把延朗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延朗,你難道一點都不為自己考慮嗎?為了不讓延朗看出自己的情緒,他站了起來,背對著延朗說道︰「你想過後果嗎?就算你最後除去了契丹的暗樁,也會以意圖謀殺代國公之名判你死罪;若是事敗,你將萬劫不復。」廖辰德這招真是狠毒,若是他萬一報不了殺蕭帆影之仇,同樣能置楊延朗于死地。楊延朗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這是一個陷阱,他頓時明白了楊延朗不讓他告訴楊元帥真相的用意了,楊延朗寧願被楊元帥誤會,也不願令楊元帥為難。
楊延朗緩緩地說道︰「暗樁就像毒刺一樣,隨時威脅著邊關的安寧,必須盡早除去,廖辰德想利用我和潘美的矛盾,正好可以將計就計,這也是目前惟一能接近廖辰德的機會。」
林天福听到楊延朗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知道他心意已決,再勸也沒用,暗嘆一聲回身問道︰「真要除去潘美嗎?」。這關系到他們今後的行動,不能不問。
楊延朗搖了搖頭,「皇上派潘美來邊關多半是為了平衡楊家的勢力,若是潘美死了只能徒增朝廷對楊家的猜疑,對楊家有害無益。而且就算潘美死了,也會有人來接替他,再來的人不見得能比他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