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楊家的大門口卻是嘈雜聲一片,楊業微微皺眉,潘美安插在附近的眼線報信可真夠及時的,他看了看由于渴了安神藥到現在還沒有醒的延朗,輕柔地為他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地走出房,掩好房門。
楊府門外,兩撥人正在劍拔弩張的對視著。楊延昭提著劍怒沖沖的指著來人,羅雲歆、廖無心站在他的兩側;來得人雖也不少,可是他們有的已經受傷倒在地上起不來,有的人雖然站著但也是站得歪歪斜斜,帶隊的領頭人語氣雖凶,但氣焰已被打得幾乎全無,「楊延昭,你敢妨礙公務,就不怕代國公治你的罪嗎?」。
楊延昭冷冷地把劍尖一抖,劍鋒離這個領隊人的脖子已不足半寸,「回去告訴代國公,就算他親自前來,也休想再帶走我四哥。」
帶隊的人只覺得寒氣透過自己的肌膚直逼五髒六腑,忍不住想打個寒戰,卻又害怕劍鋒劃破脖子。
楊延昭手指微動,劍尖已抵住帶隊人的喉間,語氣冰冷地不帶一絲溫度,繼續說道︰「怎麼?還不走?想把命留下嗎?」。
「把劍放下!」楊業遠遠地看見楊延昭拿劍指著對方,氣就不打一處來,里面已經躺著一個了,你還要再惹事?
羅雲歆、廖無心幾乎同時回頭,叫了聲︰「楊伯父。」心里滿是擔憂,四郎都傷成這樣了,一向剛正的楊伯父會讓他們帶走四哥嗎?
楊延昭的身子顫了一下,緩緩地放下劍,慢慢轉身,退到一旁,喊了聲︰「爹。」
楊業冷冷地看了楊延昭一眼,臭小子,看著你是退到一邊了,可你站的那個位置卻是發起進攻的最佳位置,若是爹說讓他們帶四郎走,你還要和我動手不成?
面對楊業質疑的目光,楊延昭垂下頭,可身子卻是一動不動,意思不言而喻。
領隊的人趕緊上前,他沒看出來父子兩人無聲的對話,他只覺得楊業應該比那個冷著臉的年輕人好說話,最起碼不會拿劍指著他的脖子,不過有了剛才的經驗教訓,話說得也盡量婉轉,道︰「楊元帥,代國公听說楊四將軍已經回來了,特地命小人前來……」
楊業揮手止住了他的話,說道︰「楊延朗現在昏迷不醒,我隨你去見代國公。」
「爹……」楊延昭愣住,爹不是要他們帶四哥走。可是爹一個人去,潘美會不會為難爹?「請讓孩兒和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照顧好你四哥就行。」楊業的語氣中帶著氣。
楊延昭明白爹在為剛才的事兒生氣,可他剛才確實是想不論是誰也不能帶走四哥,哪怕是與爹動手也在所不惜。事後自己自會向爹請罪,接受最嚴厲的懲罰也無所謂。可是現在爹要一個人去處理四哥的事,說潘美老奸巨猾也不為過,潘美若是借此機會苛責爹怎麼辦?
楊延昭正想再進一步爭取和楊業一起去的機會,楊業又說到︰「楊延昭,還是昨天的那句話,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讓任何人帶走楊延朗,否則家法處置。」不讓延昭帶走延朗的是我楊業,不服氣的、要找麻煩的來找我楊業就是,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來的這些人面面相覷,只希望代國公能為自己討回些公道。
「爹……」楊延昭心里滿是愧疚,拱手應道,「孩兒明白。」爹,對不起,延昭誤會您了,您卻還要把剛才六郎阻止他們帶走四哥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楊業暗暗地搖了搖頭,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楊業來到代國公潘美的府中,潘美也不客氣,直接就說了楊延朗既然越獄歸家,就應該接受國法的制裁,楊業冷笑一聲,說道︰「國公大人,僅憑幾封已死之人的書信和一枚玉佩就說我兒楊延朗與契丹人蕭帆影有來往,這種做法不論換成是誰,都難令其信服!楊業原本相信國公大人會給楊家一個公論,卻不想竟把我兒延朗打入大牢,不審不問,直接嚴刑逼供,難道想屈打成招嗎?」。
好你個楊業,一番話綿里藏針,既說此事證據不足,又指責我處事不公,潘美暗暗咬牙,本想可以用酷刑逼迫楊延朗承認此事,借機打擊楊家,卻不料那個楊延朗骨頭那麼硬,讓自己的計劃落空,現在只能從越獄上下功夫了,潘美不緊不慢地說道︰「對延朗賢佷動刑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但你們楊家派人殺害獄卒,令其越獄卻是真的,必須給大家個交代。」
「哦,如此說來,就是那些獄卒濫用私刑了,楊延朗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國公大人不會不知道,按照大宋律法,對朝廷官員濫用私刑本就是死罪。至于國公大人說是我們楊家人劫的獄,不知劫獄之人是誰?」
潘美恨得咬牙切齒,照你這麼說,那些獄卒橫豎都得死了?「來人黑巾蒙面,他說他是楊延朗的至親之人,而現在楊延朗也正安然的呆在家里,相信延朗賢佷應該知道此人是誰。」
楊業哈哈大笑,「國公大人你見過劫獄的還留下自己大名的人嗎,若這麼簡單的一句‘至親之人’就成了我楊家的至親,那我楊家的親戚也太多了些。國公大人,我兒延朗是你帶走的,為了幾封已死之人的書信就對延朗嚴刑拷打,這件事就是到皇上那里國公大人怕也月兌不了關系。皇上派你我鎮守邊關,為的是保大宋國土,護百姓周全,國公大人應該明白。」
潘美氣得手握緊了又松開,松開了又握緊,楊業的這番話是話里有話,朝野上下最有能力鎮守邊疆,抵抗契丹的人只有楊業,可能做監軍的人有很多,若是知道他倆不和,調離邊關的極有可能是他潘美。楊業你竟敢威脅我,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潘美擠了又擠,終于擠了絲笑容出來,道︰「楊元帥言重了,對于延朗賢佷在獄中受的苦我深表遺憾,皇上也希望我們能一起守護著邊疆太平,這件事情就此作罷,如何?」
楊業點點頭,站起身,「好,那楊業告辭了。」
「請恕老夫不送了。」潘美死死地攥著茶杯說道。
「不敢有勞國公大人。」楊業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可心中的擔子卻怎麼也放不下去,今日的一番話已把潘美得罪了,今後只能更加地小心謹慎才能保全楊家。
看著楊業漸漸消失的背影,潘美狠狠地把茶杯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