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的咖啡在12月的空氣里跳出輕紗般柔美的舞蹈,安憶安緩緩放下手中的杯子,望著來往的人群。咖啡店里放的是肖邦的b小調圓舞曲,每個月的最後一天,老板都會放這首她逝去的丈夫生前最愛的鋼琴曲。每個周末,寒憶安都會來這家咖啡店,安靜的享受午後的美好。
「憶安,這是我們店里10周年紀念的杯子。」抬頭,一個穿旗袍的女子,微卷的頭發,淡淡的微笑,手里拿著一個大理石質的咖啡杯。女子叫顧殤,憶安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也是這家叫tiramisu的咖啡店的老板。「原來已經過了十年了。」不自覺的望向窗外。「是啊,時間總是連回憶的空隙都幾乎不願留下便從眼前流逝了。不打擾你了。」說完,轉身離去。看著殤遠去的背影,即使時間如同流水,有些回憶也是烙在石上的印記,揮之不去。
十年前的今天,因為這家咖啡館的名字,憶安便拉著同學一起來這里,。剛進門,一陣貝多芬的月光,使原本還帶著一些浮躁的心,立刻平靜了下來。那天也是這家咖啡點的第一天正式營業。老板叫韓殤,一個很溫和的人。
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一杯維也納,同學因為有事沒多久便離開了,只留下憶安和漸漸冷卻的咖啡。憶安望著窗外,冬日的陽光灑在米色的桌上,悄悄的溫暖著憶安。來來往往的人群,臉上或匆忙或喜悅或彷徨或憂傷……突然一個身影擋住了憶安的視線,沒有原由的,喜歡這麼個背影。似是因為陽光如光環,那個背影一下子成了天使,安靜的鋼琴曲,憶安真希望時間停留在那一刻。可惜,背影只有停留了一分多鐘,走的時候,憶安看見了他的側臉。之後的每個周末,憶安都會來咖啡館,希望再看見那個令人迷幻的背影。十年,一個漫長的夢,充斥著希望的數字,卻也足以扼殺剩下的念想。
在第三年的某個午後,憶安遇到了漠然。
「小姐,你的書簽掉了。」正在發呆的憶安突然被一個好听的聲音拉回現實,回頭看見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手里拿著自己的葉脈書簽。之後,兩人相知相愛,一切進展順利。憶安那時喜歡的一句話是「滿目青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最終倆人決定結婚已是2年後的事了。結婚前一天,看著漠然的背影,憶然說出了讓自己都感到不可理喻的話「我們分手吧。」,漠然起初無法相信,天天等在憶安的家門口,天天打憶安的電話,一個月後,還是離開了這個城市。沒人理解憶安到底為什麼,再多的也只是猜測……
憶安找咖啡店的老板娘時,才知道,老板在一個周末想接妻子出去看電影,結果出車禍,什麼都沒留下,先去了。兩個失去至愛的女人一起哭了整晚,以後都看似沒事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切不過掩飾給外人看。一個埋頭于工作,不再對愛情希冀。一個改名顧殤,好好經營自己與丈夫許多美麗回憶的「家」。
拉回思緒,起身離開,抬頭的瞬間卻看到了在熟悉不過的臉,「好久不見。」聲音依舊那麼好听,「是,是啊。」說完匆忙離開。經過漠然身邊時卻清楚听到「你還是討厭我嗎?」。楞了一下,最終還是推開了咖啡的玻璃門。陽光依舊灑在每個角落,此時,這冬日的陽光卻分外刺眼,足以將自己灼傷。漠然看著憶安離去的身影,十年後這個女子的離開,原來還是會讓心痛的失去知覺。坐在憶安坐的位置,「你回來了?」同樣一個大理石質的杯子遞過,「是啊,你最近還好嗎?」。抬頭微笑,「也許還行。恩?憶安忘記拿杯子了。」拿起杯子,準備下次在給她,「我來給她吧,正好要去看看她。」說著拿過杯子。「好啊」顧殤其實也很希望他們在一起。
「對不起」匆忙行走的憶安卻忘了路上的行人,「沒關系」,微笑說完後走向對面。緣分有時也許也是種命運,明明平靜的午後,自己卻遇到了漠然,明明普通的路人,竟是自己想了十年的背影。不知是該難過還是欣喜,至少命運此刻開的玩笑,很傷人
憶安回到家,坐在地板上,靠著沙發,身旁的茶早已涼了,眼神呆呆的沒有焦距,曾經想過的再次相遇,終究是這般的不知所措。再次看見十年前那個背影,依舊那麼溫暖,象一幅畫。對面的牆上,還是六年前自己讓漠然幫忙寫上去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不是那一刻,便已注定了分開的結局。不是不愛,可一開始愛上漠然只是因為那個相似度極高的背影,怕就怕把漠然做了替代,最終負了他。門鈴卻在此時響起,站起開門。「你真的還沒搬走。」手里是自己忘記帶走的杯子和最喜歡的雪香蘭,「是啊。」一陣死寂後還是漠然先開了口,「幫你把杯子都帶來了,不請我進去坐坐?」笑著說時心中還是有些難過。「哦,對,請進,我都忘了。」尷尬地回以一笑,連忙讓出路。「隨便坐,還是拿鐵嗎?」。「你還記得,不過只要一杯水就好了。」剛進門時的難過煙消雲散,或許也只有遇到憶安時自己才會有這樣。很快,憶安就拿了一杯水出來了,「你還是喜歡降e小調夜曲?」「恩,听了可以安心點。」看見漠然在看那面牆,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是彼此間的一堵牆,透明但卻能隔閡一切。
音樂結束,一曲終了,「我去換音樂」。喝了口水,望著曾經甜蜜的見證,「憶安,這些年你過的好嗎?」。原本換cd的手停在半空,「還好吧。」心里想的是‘這算不算違心的話’。「你呢?」「我去了江南的一個小鎮,那挺安靜,是不是有些膽小,遇事就逃了」說完輕輕地笑了一下,可憶安知道,是因為愛到極至才會痛的無法面對而選擇逃避。「漠然對不起」「你不曾對不起我,哪來的道歉?的確,那時很難過,可也過了七年了,就像音樂,最後還是會歸于平靜。不要內疚,感情的事是兩相情願,你不再喜歡我,但並沒有欺騙我。」「我沒」聲音卻低的連自己也幾乎听不到,「我最近準備回來,搬新家後有空來坐坐。我還有事,要走了。」「我送你」「不用了,又不是不認識。」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提的話,馬上接著說「你的號碼能給我嗎?」。「我沒有換過,還是那個。」「那我走了,再見。」「再見。」門漸漸關上,擋去了漠然的背影。第一次,憶安無法闡釋再見的意思是再相見還是再也不見。
當天的晚上,憶安徹夜無眠。第二天,即使涂厚厚一層粉底,黑眼圈隱約還能看見。強打起精神,前往公司。
「今天有小女生到你們組。憶安你叫人帶帶。」說話的女子穿一身淡灰色套裝,頭發梳起,沒有一絲凌亂的頭發,她叫陳小貝,人事部經理,也是憶安的好友,與可愛的名字十分不符的是小貝的生命里愛情沒事業重要。「好,什麼時候來。」「通知她是上午8點半到。」「那我讓小張去準備一下。」「你自己安排吧,我先走了。」「謝謝通知了。」見小貝還站在門口,「怎麼了?」「你的黑眼圈太深了,晚上早點休息,好歹注意身體。」「知道啦,小貝媽。」隨即接到個衛生眼,其實私底下,小貝是個很體貼的朋友,平時只是裝著凶罷了。按下桌上的電話,「小張,今天有一個新人來報到,你負責帶她。」「安姐,我不是這星期要去哈爾濱出差嗎?等會就走的啊。」漠然的影響延續到了今天。「不好意思,我忘了,那你讓小樂直接讓新生到我這來吧。」「好,我馬上打小樂電話。」8︰20分電話響了,「安姐,新生到了。」「讓她進來吧。」敲門聲響,「請進。請坐。」「謝謝,我叫宋錦然。」
「我叫寒憶安,以後的三個月,你就跟著我實習,希望合作愉快。」抬起頭卻看見對面的女子盯著自己,「我的臉上有什麼嗎?」。「啊……不是……沒什麼……對不起,我知道了。」雖然還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但是憶安因為在想自己黑眼圈是不是太深的緣故也沒有在意。「你的辦公桌及用品由剛剛和你說話的小樂負責,你可以開始工作了,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或者辦公室的其他人。」「明白,我出去了。」憶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