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的水師完全潰散後,鄭成功見大局已定,便讓部將分頭堵截企圖逃跑的清軍艦船,他本人則返回廈門港。剛才見到高崎方向出現烽火,鄭成功心中有些不安,就急著想去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了以防萬一,還派了一隊船去高崎附近的海面巡邏。
等鄭成功返回廈門港的時候,前去高崎的使者已經返回,立刻就向延平郡王報告了所見所聞。得知陳蟒已經獲勝後,鄭成功非常高興,剛才他還有些擔心已經登陸的清軍可以向北方突圍,然後通過北面的海峽逃回去一些,現在這最後一扇門也已經堵死了。
陳鵬投敵叛變,根據鄭成功的規矩,應該是全族誅滅,本人亂箭射死。可使者告訴延平郡王,陳鵬手下的軍隊集體替他求情,希望延平郡王能夠法外施恩。
「既然如此,那就從輕發落吧,不能寒了忠義之士的心。」鄭成功很痛快地答道,這些部隊沒有跟著將領一起叛變讓他心情大好︰「陳鵬斬首,但不用懸掛營門了。」懸掛叛徒的首級是為了震懾潛在的叛徒,但陳鵬的手下顯然都是可靠的志士︰「處斬後,首級交給陳蟒,讓他給收殮下葬吧,這樣他和陳鵬也算是全始全終了。」
略一思索後,鄭成功下令由陳蟒代替陳鵬的職務,統帥這支軍隊。
「陳蟒的妻子、兄弟皆不問,親兵不管一開始是否附逆,一概赦免了。」
鄭成功飛快的發布完命令,傳令兵大聲應是,帶著延平郡王的決定再次趕往高崎。
「陳鵬真是跳梁小丑,」使者走後,鄭成功身邊的長子——鄭經輕蔑地評價道︰「竟然敢小看父王在軍中的威信,真是自取滅亡!這都是父王的兵馬,他一個人也休想拉走。」
听到延平世子的話語後,不少部將也紛紛表示贊同,鄭成功微笑著接受了他們的祝賀,然後繼續調兵遣將,爭取盡快殲滅那些來不及撤退的登陸敵軍。
等眾將都領命而去後,鄭成功的營帳內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鄭成功這才糾正道︰「你說的不對,陳蟒他們不從賊,固然有我的威信在內,但最關鍵的是,他們都是大明的赤子忠臣;不要說陳鵬,就是我想投降,他們都不會听從,而是會自行散去。」
「父王說的是,孩兒失言了。」鄭經急忙點頭稱是。
「你是世子,在人前說話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讓人有所誤解。」鄭成功感覺鄭經並沒有完全听進去,對軍心也有一些誤解,這讓他有點擔心。
……
東岸的清軍部隊在看到施瑯逃走後就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大批地向明軍投降,閩軍水師抵達時,已經沒有幾個清軍還在頑抗;東南的登陸場剛才是達素親自在指揮,鄭成功水師逼近時,達素已經沒有讓禁旅八旗全部登船的時間。在達素和黃梧撤退後,岸上還有近千禁旅八旗,他們成為了清軍抵抗的中堅。
在這些禁旅八旗的督促下,這里的清軍不肯輕易投降,而是在岸邊據守、困獸猶斗。
面對清軍的密集防守陣容,對面的明軍也沒有急于發動攻勢,而是繼續防守。隨著周圍海域上的清軍艦船不斷被繼消滅,這些清軍終于失去了所有獲得解決的希望,在海上清軍船只不斷消失的同時,越來越多的明軍水師開到清軍背後,向海岸上摩肩接踵的清軍陣型展開炮擊。
前面被明軍擋住,身後就是汪洋大海,清軍完全沒有躲避火炮的機會,只能呆在沒有遮掩的海灘上,被明軍的炮火狂轟濫炸。炮彈不停地撞進人群,每次都會響起連續的骨折聲,這種白挨打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有大批清軍士兵因為無法忍受這種折磨,開始向明軍的防線跑過去投降。
在天黑前,連禁旅八旗也失去了繼續抵抗的勇氣,他們中同樣有上百人在明軍的炮擊中傷亡。見戰局已經毫無希望,不可一世的禁旅八旗也派出使者,向明軍請求投降,滿洲八旗提出的要求就是免死——他們也知道鄭成功未必會守信,但絕望的人總想抓住一根稻草。
剛剛又從廈門港趕到前線的鄭成功同意了對方的要求,表示只要滿洲八旗放下武器,他就會饒了這些人的性命。
「父王真要放過他們嗎?」。等使者走後,鄭經好奇地問道。
剛才鄭泰送來了一份報告,他沒能抓著黃梧或是達素,但截住了大批清軍的船只。一批清軍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棄船逃上了金門島,鄭泰的部隊隨後趕到,把這些清軍包圍起來。為了盡可能地減少明軍的損失,鄭泰以不殺俘為條件,派使者去勸降。結果一部分清軍選擇了相信鄭泰,放下武器向明軍投降,這些俘虜不到一千人,其中二百是跟著達素一起來的禁旅八旗。等這些清兵放下武器後,鄭泰就把他們都捆起來,然後統統扔進了海里。
「我當然會言而有信。」鄭成功並不認為鄭泰做的有什麼不妥,在明清兩軍的觀念里,處死俘虜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大家都在這麼干;至于毀諾一事,從上倒下都都認為是平常事,鄭泰勸降成功幫助明軍避免了傷亡,士兵們不但沒有反感,反倒都認為鄭泰手腕不錯,
鄭成功覺得自己身為郡王,在說話算數這個問題上應該比鄭泰強一些才對︰「等真韃子投降後,就把他們雙手斬斷,耳朵切掉,然後送回泉州。」
雖然這些人都成了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殘疾,但誰也不能說鄭成功沒有遵守諾言,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後,前去受降的明軍軍官返回報告,說剩下的清軍全部交出了武器。至此,達素在廈門東南方向上登陸的一萬多清軍也全都成了明軍的俘虜,其中還有二百多名滿洲大兵。
鄭成功正要下令行動,把投降的滿洲兵都砍去雙手,但他心里突然記起一事,導致已經到了鄭成功嘴邊的命令又被他咽了下去︰「先都關起來吧,認真一點兒,不要把真韃子都餓死了。」
把這二百多禁旅八旗都關押起來後,鄭成功又下令準備一支艦隊,把這些滿洲八旗兵都送去舟山︰「听說鄧提督又一次攻打南京去了,這些真韃子就讓張尚書轉交給鄧提督吧。」
不久前鄭成功通過清軍控制區內的消息得知,鄧名離開武昌後繼續南下,已經攻破九江,控制了這個向長江下游進軍的關鍵地區。看起來鄧名的攻勢不太可能到此為止,鄭成功估計鄧名可能是擔心自己和張煌言忙于攻打台灣,沒有對騷擾太用心,因此又一次自親政江南。
剛才鄭成功突然想起鄧名在南京城下的處理辦法,那就是把滿洲兵賣給南京的地方官,鄭成功覺得此舉中收錢是幌子,釋放滿洲八旗影響他們的斗志才是鄧名的主要目的。既然如此,鄭成功就打算把這批俘虜也交給鄧名去處置,這種類是獻俘的工作即可以表示自己的敬意,也可以讓鄧名去決定取舍——鄭成功並不打算重蹈覆轍。
「這不是有點太麻煩了嗎?」。鄭經對鄧名的身份也很清楚,不過他總覺得沒有必要對鄧名那麼客氣︰「若是鄧提督已經回去了,那俘虜又該著呢麼辦?」
「若是鄧提督已經離去了,那就歸張尚書全權處置了。」鄭成功已經想好,若是鄧名的計劃真是借此瓦解對方軍心士氣的話,那自己可以和鄧名統一行動——再說此戰消滅的滿洲八旗也不少了,釋放二百個人也不會有什麼惡劣影響。
對于鄭成功對鄧名的態度,鄭經實際也是有些意見的,覺得鄭成功對一個實力遠不如自己的宗室,沒有必要啊這麼客氣。
「剛才我說的話,你還是沒有听進去啊。」鄭成功注意到兒子的不以為然,又嘆了口氣,幸好閩軍還是由鄭成功是說了算,雖然鄭經對大明的態度有些微妙,但鄭成功還不至于讓這種思維影響到自己的決策和心態。
這批清軍盡數投降後,廈門戰役至此就告一段落,鄭成功一戰繳獲了八千多匹戰馬,終于可以開始組建自己的騎兵隊伍了︰「本來我想攻打台灣的話,物資還是有些不足的。」
從南京返回後,鄭成功對台灣就是念念不忘,可是他的兵力不太寬裕,擔心自己若是率主力出發,廈門就會變得太過虛弱,給清廷乘虛偷襲的機會。如果在攻打台灣的過程中,傳來廈門失守,家屬和倉庫全部被清軍取得的消息的話,鄭成功擔心攻台的大軍就會動搖。
但現在看起來鄭成功不必擔心這個問題了,靠著新繳獲的裝備,鄭成功啊就能夠在進攻台灣的時候不至于把廈門削弱得太厲害,而且經過這場大敗後,清軍短期內也絕對無法湊齊再次進攻廈門的兵力,這讓鄭成功獲得了一段安全、可以進行自由活動的時間。而只要攻佔台灣,鄭成功就要把所有家屬和壯丁都挪到台灣區,這樣鄭成功也就不用為了根據地的安危而不敢出兵東南了。
不久後又是一個新的好消息傳來,施瑯為了讓把滿洲大兵跑掉,寧可犧牲自己的戰艦,現在行清軍主力已經失去了,進入了防御階段。鄭成功知道這次清廷損失的船都是全國的水師主力,這讓北京在幾年之內的都無法再聚集起一支規模相當的入侵艦隊。
明軍正在清點戰利品的時候,吳六奇仍領著援兵在遠離廈門的一處海灣內避風,之前吳六奇接到了總壇的檄文,也遵照達素的命令帶著兩廣水師來廈門助戰。但一直到圍繞廈門的一些列水戰、陸戰都結束後,吳六奇的主力艦隊仍沒有抵達廈門海區域。
之前吳六奇已經把一些雜牌部隊派去泉州了,讓他們服從施瑯,跟著一起出發,也答應了達素的號召。可吳六奇的心月復部隊,缺完全沒有派去參加今天的戰斗。對吳六奇來說,若是清廷一方能夠取勝,那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出力——他派出了一部分粵兵。
「施瑯和黃梧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敢去正面與鄭成功交戰,他們兩個人都做了鄭成功那麼就的部下,難道就不懂的害怕嗎?」。施瑯和黃梧的勇氣讓吳六奇感到相當驚訝,他和鄭成功也打過不少次交道,發現自己海戰完全不是延平郡王的對手,陸戰也不行。
「鄭逆去年在江寧大敗,听說被梁化鳳上幾千水手就打垮了。」吳六奇身邊的一個幕僚說道,他和吳六奇不同,認為還是有機會攻佔廈門的。
「我敢肯定,擊敗鄭逆的肯定不是梁化鳳的幾千水手,就是幾萬也未必夠用,一定是朝廷集中了山東、河南等地的兵馬,一起增援江寧,最後對上鄭逆時能有好幾倍的優勢,鄭逆一看一看,江寧是肯定打不下來了,所以還是退兵把。」和施瑯與黃梧不同,吳六奇對南京之戰有自己的看法,前者都親口詢問過南京一戰的親歷者,所以在他們看來,鄭成功的軍隊的戰斗力發生了嚴重下滑;而吳六奇沒有見到梁化鳳的部隊,認為鄭成功的戰斗力依舊和以前相差不多︰「可這兩個人把鄭成功的撤退看成虛弱,竟然會想主動進攻廈門。」
把一部分雜牌部隊派去泉州後,吳六奇就帶著艦隊緩緩向廈門前進,他並不打算參與到這場進攻中去︰「黃梧和施瑯加在一起也打不過鄭成功,別說他們兩個,就是再加上一個我也不行,這仗是先到先敗、後倒後敗,不到不敗。」吳六奇對心月復們分析道,他不是剛剛投降清廷的,而且已經為清廷立下過很大的工作,所以不用急著去立功。
慢吞吞地走了一天,吳六奇也沒有前進多久,天色剛開始變暗就下令宿營。
結果第二天一早,吳六奇就接到消息,知道清軍無論是海戰還是陸戰,都被鄭成功所擊敗,已經退回泉州去了。
「我早就知道?」吳六奇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先見之明,就地向朝廷遞上奏章,稱自己獨木難支,為了兩廣的安全考慮,必須立刻返回廣州了。寫好奏章之後,吳六奇立刻帶著艦隊踏上了回鄉路,毫不猶豫地遠離廈門而去。
……
廈門戰役徹底告終時,鄧名從衛士口中得知,漕運總督的秘使已經趕來鎮江,現在正在營地外等候他的接見——
筆者按,今天家里來了一些親戚客人,字數少一些,明日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