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突破了清軍中央陣地後,傅山叉自然也看到了,當明軍的旗幟重新排列整齊的時候,鄧名就會開始新的進攻。雖然視野里到處是塵土和煙霧,不過從傅山叉的角度上看,還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征召的,現在看起來鄧名就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同時傅山叉還看到丘陵上中軍的旗號,那是命令自己出動出擊,去攻擊明軍的指示。
「總督大人還真是看得起我們。」即使不是這樣的敵人,執行這種命令也是在冒險,因為清軍來不及整頓好隊形就倉促發起對沖,很可能就是去送死;而面對鄧名這樣的敵人的時候,顯然就是明白無誤的自殺攻擊。
「總督大人命令我們轉向啦。」傅山叉懶洋洋地說道,他打算借著調整陣型,帶著部下再向南邊挪出去了一段,以更遠地避開鄧名的衛隊。在傅山叉的邊上,還有一些山東綠營的步兵,其中既有山東提標的步戰兵也有跟著一起趕到的其他綠營,不過沒關系,把他們擠出原先的陣地就是。
在兩翼的清軍都在轉換方向的時候,明軍開始加速了,這次他們先遇到的不是三眼銃鐵騎而是拿著各式冷兵器的騎士,除了山東督標,還有一些是提標的馬兵。
剛才調整軍陣的時候鄧名位于第二排,陣型排列完畢後立刻就發起進攻,鄧名也沒有時間、來不及擠到前面後。越過前排同伴的頭頂,鄧名看到敵人的旗幟越來越近,不過依舊顯得有些凌亂,而且大部分都還原地不動,只有一兩面孤零零地開始向著明軍緩緩提速。
與此同時,還有一些羽箭從前排騎士的頭頂飛過,這大概是擁有騎弓的敵人在試圖嚇阻沖鋒的明軍。對面的旗幟越來越近,與三堵牆的方軍旗急速接近中,終于猛烈地撞在了一起。在這一瞬,鄧名听到前排傳來明軍將士齊聲的喊殺聲,還有人被擊中後發出了慘叫聲,以及成片的金屬踫撞聲。
遠沒有明軍密集的清軍騎兵大部分被砍倒,只有個別人漏網,這些從明軍戰線空隙間遺漏下來的目標,立刻就被第二排明軍碾過。鄧名並沒有遇到這樣的目標,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漏網之魚也隔著四個人之遠。因此鄧名就認真地盯著自己前排的位置,說是前排隊列出現了空缺,後排就要加速趕上,填補到隊列中。
又是幾輪砍殺後,有的明軍坐騎避無可避地與清軍的戰馬高速撞在一起,或是被擊中,這幾個明軍士兵也被撞著人仰馬翻。第二排的明軍見狀就提速沖上去,而第三排的明軍也會補充上。後面的騎兵都會努力避開落馬的黑衣同伴,但如果見到清軍士兵又起身的意思,就會補上無情的一刀。
剛才從中路突破時,也是幾十個明軍騎兵落馬,其中一半已經找到無主的馬匹,輕傷的再追趕到了部隊中,較重的退回到山東友軍那里,還有一些重傷者則躺在清軍尸體中等待救援。
隨著突破的不斷深入,前排的騎兵速度也開始慢下來,不時有人被敵人兵器擊落下馬,除了亂舞的各種兵器外,還有火銃的響聲。明軍再次突破到督標的三眼銃鐵騎之前,有些清軍不顧一起地向著明軍沖過來的方向亂放,根本不管是不是可能誤傷友軍。
正前的明軍士兵的戰馬猛地跪倒在地,讓它的主人一個前沖摔倒在地,鄧名見狀就用力一踢馬月復,要補上這個空位。但幾乎同一瞬間,鄧名左右兩翼的蒙古籍游騎兵都不約而同地提速,他們兩個本來就都領先鄧名至少半個馬身,他們一夾頓時卡住了鄧名的馬位。斜里沖出另外一個明軍騎兵,從這三個人的倒三角小陣前掠過,沖進了那個空位中。
見到空位已經補上,兩側的衛士才稍微放緩了一下馬速,把鄧名向前的視野暴露出來一點,不過依舊跑在鄧名的前面,不給他讓出前沖的通道。而這是左右又靠攏過來兩個游騎兵,進一步把鄧名夾在中間。
沖鋒的明軍采用清一色的自上而下豎劈,第一目標就是敵人的頭部,即使對方帶著頭盔,腦袋也是第一個攻擊目標。只要沒有兵器的格擋,馬刀有很大的機會斬開敵人的盔頂;就算沒有斬開,刀尖也很容易從對方的面部帶過,在對方臉上砍出一個深至牙床的可怕傷口——根據明軍的經驗,牙齒是很堅固的防御,很多力量不足的攻擊都會被它們擋住,讓主人不至于立刻斃命。
第二攻擊目標就是手臂,這里的甲冑更容易破快,而且立刻能讓人失去作戰能力。不過很多騎兵還掌握不好,常常會讓自己的馬刀落在對方的肩頭和前胸,這里的甲冑非常難以破壞,而且會嚴重損害武器。而給敵人造成的打擊也相對較輕,有時只是短時的一陣氣悶。幸好明軍多排的遞進不會讓攻擊白費,不會每一個人都擊中對方的胸甲,就算運氣真的這樣不好,連續的重擊大概也能打破敵人的胸部防御,把他的肋骨震斷。
很多人的刀刃因為和盔甲連續踫撞而卷刃,但即使當做鐵鞭使用依然極具威力,被狠狠迎頭敲上一記,即使有頭盔保護,清軍士兵也會被砸落下馬。如果頭盔質量不佳,依舊可能被斬開砸裂,讓它的主人頭破血流。
這次的沖鋒時間要比第一次短不少,在明軍第一排的速度至少還保持著三分之二的時候,鄧名就看到前方已經沒有敵人的蹤影了,明軍的騎兵也結束了沖鋒狀態。這里的清軍陣型更薄,而且還有不少敵人逃走了,鄧名看到有不少清軍騎兵伏在馬背上,高速逃離明軍的騎兵,先是沖向那些山東友軍,然後一個橫掠從明軍陣前馳過,逃向無人的兩翼。
「此戰已經勝了,國公無須再在前排了。」當部隊停下來後,鄧名左右的衛士解釋道。
「嗯。」鄧名點點頭,正如部下所說,全軍沖擊嚴陣以待、四五倍于我的敵軍時,即使對方原地不動也很需要將領的示範作用來鼓舞士氣,不過沖擊砍殺混亂的敵軍時,就不需要統帥再身先士卒了。
明軍又一次沖垮了清軍回到了祖澤溥將旗的東面,現在清軍已經變得更加混亂了,剛剛掉頭到一半的部隊又要開始旋轉,而且戰場上因為這兩次沖突已經是煙塵滾滾,普通軍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事情不妙,而且山東總督的將旗也因為煙塵而變得有些難以識別。
「這次我們要砍下祖澤溥的人頭。」鄧名用馬刀指著祖澤溥將旗的方向,掩護在將旗前的清軍中央戰線已經不復存在,而最靠近中央位置、秩序也更好的清軍右翼也已經瓦解,清軍左翼正陷入混亂,無法支援祖澤溥或是威脅明軍的側翼。
而斬殺了祖澤溥,那清廷就會受到極大的震動,恐怕再不會有人懷疑登陸山東的明軍實力。清軍沒有船只,即使到了長江邊上也抓不住擁有水師的夔東軍,既然如此他們還去干什麼,勢必要把已經深入江南的中央軍調回來。
「王將軍說的對,鄧提督他真是呂布啊。」另外一側的姚長尊悠閑地對左右評價道,雖然煙塵遮蔽視野,不過他憑借著戰場經驗也能猜出來,這必定是鄧名又一次打穿清軍戰線,跑回戰場的另一側去了。同樣是根據與川軍作戰的經驗,姚長尊知道這兩處突破口上一定慘不忍睹,清軍估計沒有幾個能站起來的。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兩次打穿清軍戰線,姚長尊也是有敬又佩,現在他手下的一百多陝西綠營都好整以暇地觀察著戰場,只有那些旗手舉著旗幟原地亂轉,好讓山東總督那邊覺得陝西綠營也亂成了一鍋粥。
無論鄧名是在前面還是後面,他肯定會先去打祖澤溥,在祖總督被消滅前不可能來打川陝督標,既然知道這一點那姚長尊還擔心什麼?用的著跟著鄧名團團轉麼?而若是祖總督都被消滅了,那川陝督標就該撤退了,從北面綠營步兵那邊逃走便是了,更不需要朝著東面和西面排兵布陣。
這時明軍第三次調整好陣型,面沖著祖澤溥將旗的方向,那些馬刀卷刃的明軍騎兵把這些刀插回刀鞘中,等戰後磨一磨還是一把好刀。然後從馬鞍後抽出備用的馬刀,對騎兵來說,這種馬刀都是戰場上的消耗品,每個騎兵都要帶好幾把刀在身上,以保證隨時都有趁手的兵器。
雖然只是兩次沖陣,一個特別不走運的明軍已經需要向同伴借刀了,他第一次沖鋒的時候兩次砍人武器都掛在了對方盔甲上,返身沖擊時又被排在前排,第三把刀把一個三眼銃鐵騎的大榔頭砸飛了,結果只能退到後排,跟在大家身後跑完全程。
「下次要帶四把刀。」握緊了借來的第四把刀,這騎兵在心里暗暗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