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妖怪完全沒有看清,只有一抹緋紅劃過,利刃正擊在頸。
一寸一寸,砍進妖怪身體之中,頓時,幾乎有自己般碩大的頭顱終于被砍了下來。像是漏氣的皮球,月兌離身體,砸向地面。
成了!盛藤心中竊喜。
不料,那本是砸下地面的頭顱竟轉身飛撲向自己,鋼刃般的獸牙一口壓在劍上,千斤壓頂之力,若破碎的玻璃,緋色之劍瞬間化作幻影消失殆盡。
盛藤不由大驚,這凝氣為劍,本就是芫家最高的陰陽術之一。陰陽師所用之劍與常人有異,是在劍之上注入自己的靈力,使劍即擁有本體又能擁有劍靈。芫家的陰陽師自幼便會擁有自己的一把陰陽劍,即使不把劍帶著身上,只要需要時也可凝氣為劍,召出劍靈。唯一不同的是,劍本體可斬一切,無論妖怪或者陽間實物。召喚出的劍,斬殺的只能是陰間怨靈或者為害妖物。不可砍殺擁有靈力的人類。況且,這本身就需要修行者極高的靈力,所以雖然方便,但是能修行出凝氣為劍的人卻是少數。
盛藤的劍喚為緋炎之花,傳說曾為戰神阿修羅的佩劍,重殺戮,戾氣極深,本為芫家世代封印的魔劍之一。可是盛藤當時離開芫家,為了故意氣父親鬼柳,盜走了這把魔劍。也許是因為封印的時間太久,什麼每一個使用的人最後都會殺戮成性,癲狂至死的詛咒完全沒有奏效,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用和順手。
不過因為遇到的都是些小幽靈小妖怪,基本不需要用劍就能解決,所以緋炎之花的本體一直被藏在盛藤的床底。這此凝氣為劍也是那麼多年的第一次。
哪知,卻被那妖怪一口咬斷,此時盛藤已經沒有力氣再凝一次。
明明已經砍了他的頭顱,卻還是沒有死……它到底是什麼妖怪?
狗,不會死,腐尸的味道……
莫非,盛藤不由大驚,莫非眼前這個頭手分家又再次合攏的妖怪不是一般的狗妖,而是犬神!
犬神,是種強大而悲哀的妖怪。
在它還是狗的時候,它的主人為了得到力量,將最親近的狗埋入土中,只露出頭顱,將食物放在能看見卻吃不到的地方,然後讓路人不停的踩踏頭顱,不斷的對它詛咒,在它將要死的那一刻,由主人親手砍下狗的頭顱。
從此,狗的靈魂便再也不會重生,被仇恨所吞噬,化身為最強的妖怪,卻還是不得不效忠于那個砍下它頭顱的主人,為他做任何事情,滿懷怨恨的服侍著主人及主人的後代,永世不得超月兌,只到有一天,但主人不再有力量,而它因為千年的仇恨變得越來越強大時,才能反噬主人,重得自由。
犬神,因為人類的貪念而制造出的悲哀之物。即使怨恨,卻還是沒有辦法離開主人。當它反主之時,便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束縛它,它怨恨人類,它為怨恨的化身。
「犬神,原來,你是一只犬神。」盛藤喃喃道,怪不得即使斬下頭顱也不會死。犬神,本就是已死之物。
即使悲哀,但也不能讓你再禍害人間!
這一次,盛藤拂開額前的長發,重新站了起來,伸出雙指,開始念誦咒語,指間頓時泛出金黃的光芒,巨大的五芒星陣出現在犬神之下。這是一開始盛藤就想好的對策,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居然真的用到了這個陣法。
亮光在黑夜中爆發,犬神頓時無法睜開眼楮,腳下的五芒星中頓時升起無數連鎖,宛如有生命的金色之蛇,一層一層將巨大的犬神重重繞住,難以動彈。
「吾以芫之名請求,獻虔誠之志,念心中之願,望神借與吾力量,收服妖孽!」
遠處的天空中忽然響起了一陣鳥鳴的聲音,那,不是鳥,而是孔雀。
碧綠霞光的大孔雀,飛揚的羽冠,翅尖帶起飛旋的華彩,藍色猶如織錦般華麗的尾翼在黑暗中熠熠發光,正響亮地鳴叫著,在黑暗的半空中留下一道道碧綠的光之影跡。
忽然耀眼的紅色火焰從孔雀嘴中升吐出,滾滾烈焰重重包圍住犬神,金色的連鎖使之無法動彈,而那可以毀滅一切妖獸的烈火讓他痛苦的嘶叫起來,那銀灰皮毛與火焰相接觸的地方,高溫烙焦一般迅速焦枯,黑色的暗流從身體中迅速涌出,一踫到金光就消失殆盡。那是犬神的血,也正是它的力量。
伴隨著力量的流失,犬神的身體也在急速的縮小。
盤旋在空中的大孔雀高昂的仰著頭,嘶叫著,對于妖物來說,這名叫也是致命的傷害。
大明王菩薩咒,盛藤所念的正是這個。召喚大明王菩薩之下的孔雀,可除世間一切妖魔。雖然有效,但是不到迫不得已,盛藤是不願意用這個咒語的。
大孔雀之火,可燒盡一切妖魔,但從此妖魔魂飛魄散,再無轉世可能,可是說是徹底的死咒。而且,這是像神明祈願的咒語,自然需要付出一切代價,神明不是妖物,用一些祭品或是血肉便可,需要至誠之心,才會得到回應。
等消滅了這只犬神,大概有半年不能再用這個咒語了吧,至于代價,哎,盛藤不由嘆了口氣,又是要吃齋三月。
犬神已經奄奄一息。忽然盛藤只覺腦後一擊,不是很疼,轉頭,看到的卻是,季小埃。
她,她怎麼會在這里?明明有結界,沒有任何人可以看見里面,更被說進來……怎麼辦,怎麼像她解釋眼前的一切?
「放了犬神,它不是壞的妖怪,它不會傷害人的!」季小埃慢慢的叫道,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犬神,小埃怎麼會知道這是犬神?
「盛藤,謝謝你,」季小埃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貫的笑容,盛藤只覺得第一次被人這樣溫柔的抱住,是小埃身上特有的淡淡藥草的問道,讓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盛藤,你已經是了不起的陰陽師了,謝謝你,想要保護我,」耳邊是季小埃的聲音,「可以了,放了五個億吧,它是我和重要之人的羈絆之物,我不可以,失去他!」
火焰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慢慢變小。知道使命完成,大孔雀又高昂了一聲,便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犬神,已經完全又變回了蘇格蘭牧羊犬的樣子。
「小埃,你到底是什麼人?」說完,盛藤只覺眼前一黑,完全撲到在了小埃身上。
盛藤醒來的時候,自覺困的厲害,而全身原本骨折一般的疼痛感卻完全沒有了。
這里是?
盛藤抬起一只手擋住有些耀眼的燈光,這里是哪?
「是我家啊?」像是心有靈犀,一個熟悉的聲音立刻回答道。
小埃!
盛藤掙扎著坐起來,就看見了坐在旁邊的季小埃,和全身裹著紗布的,五個億。
頓時有無數的疑問涌了上來,卻不知該先問哪個。
「我知道,盛藤現在最想問的就是,我到底是誰?」季小埃似笑非笑的說道。
「嗯嗯,」被一眼看穿心思,盛藤毫無猶豫的點頭,認識了季小埃已有一年了吧,她愛財,時而月復黑,能和老師瞬間關系變得很好,消息及其靈通,認識年級上一半以上的人。喜歡做菜,喜歡吃櫻桃和西瓜,不能吃太多的芒果會過敏。這就是盛藤所知道的季小埃,可是,正如剛才犬神所說,自己大概真的不了解這個朝夕相處之人的真面目。她大概也不是普通人吧?
「我是季小埃啊!」季小埃一臉壞笑的說道,「如假包換的季小埃,不過,也是醫生。」
「醫生?」
「對,準確說來,我們全家都是醫生,不過,我們醫的不是普通人,天界神仙,地府魔君,人間妖物,我們是專門為他們醫病的季家,不過呢,要是普通人可以給出足夠滿意的報酬,我們也是可以醫治的!」說道錢,季小埃立馬露出了一貫的拜金表情。
果然,不是普通人。心中的疑惑倒是解決了,但是盛藤卻感到心中瞬間像是缺失了一大塊什麼東西,自己果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那麼傻傻的以為可以去保護,去守護……自己真的是太傻了……
「我很傻,對不對?」話不由的就吐了出來,「多管閑事,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對啊,盛藤就是個傻瓜!」本笑著的季小埃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明明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卻那麼的賣力,你知不知道,你肋骨都差點斷了,你昏過去的時候,我差點嚇死,明明身體那麼差,還要那麼賣力!你就是個笨蛋!你知不知道,為了把你弄醒,一晚上,害我用了多少珍貴的藥材,花了多少錢啊!八折,八折,看在我們是朋友的面子上給你八折優惠!」本還是煽情的片段立刻變回了奸商欺詐的橋段。
盛藤不由黑線直冒,腦中只有八個大字,「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卻不由笑了起來,不知道又怎麼樣,就算什麼都不知道,自己還是會去保護,去保護唯一的朋友,現在會,以後也一定會。
被咬傷的手腕也已經被小埃包了起來,只是不由覺得很疼。
「盛藤,」小埃忽然嚴肅的握住了盛藤的手,「你還是把五個億殺了吧!」
什麼?
震驚的不僅是盛藤,還有一直昏睡的五個億,兩個人,不,一人一狗同時驚訝的睜大了眼楮望著季小埃。
盛藤自然知道,犬神是詛咒之物,被它所傷,就會帶上詛咒,這個傷口一直流血就是詛咒的原因。一旦被詛咒,只有死才能擺月兌,除非,施咒者死。
那是普通人的情況,自己既然是陰陽師,再加上這個神醫世家,應該總會有辦法的,也不至于一定要殺了犬神,那不是小埃的重要之物嗎?
「為,為什麼呀?」半天,盛藤才能吐出這幾個字。
「五個億也傷成這樣,再留著也是浪費糧食,不如殺了解開詛咒,我也不用再在你們兩個身上多費錢!」這樣要遭五雷轟頂的話從季小埃口中說出,卻是出乎意料的合適,還真是她愛財如命的風格。
五個億低唔了一聲,眼里汪汪的望著盛藤。
可憐的五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