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去,谷中溫度也隨著夜晚的到來變得陰冷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二十一章閱盡天涯離別苦章節。劍南潮濕少晴日,夜晚寒冷更勝江南。
懷中女子的皮膚泛起陣陣冰涼,韋墨焰盡量用衣袂覆蓋,卻也擋不住無處不在的潮濕寒氣,在這里露天度過一夜她定會染上風寒的。
沒有時間可再浪費消耗。
淡漠眼中漫上一線焦躁,拾起地上棋子大小的石塊夾在指間猛地彈出,一聲破空如斷弦,毫無防備的黑衣少年目光一頓,失去知覺的左腿不由彎曲,冰冷身影單膝跪地。
微愣瞬間,機敏的少丞已先行一步將森涼劍刃架于頸上,對峙的局面被小小石子瞬間打破。
只是一彈指而已,生生死死就在一念之間。
鬼魅的黑色身影猶自掙扎,忽而肩上一熱,溫軟手掌輕覆。
「觥,算了。」
本來他也沒打算繼續對峙。
清靜無塵的修長身影向暗陣走去,所過之處並無人阻攔,武功並不算出色的夜曇公子想要殺人,從不在乎距離。
停在參天古樹邊,緊密相鄰的樹干之間僅容得下稚童鑽過,萬俟皓月略一沉吟,語氣淡然平和︰「這陣當是月老前輩留下的,除了鸞兒沒人能懂,即便是我也無能為力。」
「翻天掘地總有辦法出去,你只需考慮如何為她驅毒。」冷漠的破月閣閣主並不領情,面對同樣有著卓爾不凡智謀的夜曇公子,他無法像推測常人那般輕易猜到其想法,但他知道,萬俟皓月不會傷害她,與他一樣,夏傾鸞對他們來說都是絕不可再傷害的人。
「今夜是來不及了,先生火取暖,谷中尚有些閑置的衣衫被褥,不要讓她著涼。」
前後天差地別的態度讓玄瞳鬼影等人皆是模不頭腦,萬俟皓月應該是恨閣主的,像剛才那樣企圖同歸于盡的舉動也在情理之中,何故突然沒了敵意的兩人竟和和氣氣交談起來?人心險惡,莫不是又計劃著什麼圈套打算一舉覆了落敗局面?
在破月閣一眾眼中,應該最吃驚的人反而毫無動作,按著傷口面色蒼白的黑衣少年只是冷冷一哼,倔強的頭顱扭向一旁江山不若三千弦21章節。
一直那樣默默看著,沒有人比觥更了解萬俟皓月。
他若活著,自然是舍棄一切也要救紅弦,沒有了親人沒有了師父,他的生命中只剩她還有一點色彩,而自己,不過是個早晚要褪色的路人罷了。
痴情如此卻得不到任何回報,明明是神仙般遙不可及的人物,為何甘心墮落凡塵?谷中寂寥時光讓他與唯一接觸過的女子結下孽緣情劫,也許這是月老那雙可窺未來的眼楮早就看到的吧,所以當年堅持要帶走紅弦,卻不想時光輪轉,歲月蹉跎,這兩個人還是命運交匯,成就一段無果殘情。
雍容而行的萬俟皓月推開長劍,默默將觥扶起,第一次體味支撐別人是什麼感覺。
「她若平安無事,我亦不會動毒王谷分毫。」離開時,淡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毒王已死,而萬俟皓月在夏傾鸞心中又是極為重要的人,便是多少有多少理由韋墨焰也不想再做出讓她厭惡的事情,況且眼前最要緊的是解去夏傾鸞所中之毒,時間拖太久他怕她會陷在夢魘中再也回不來。
都是為了她,卻抱著不同心情與割舍。
幸而那夜沒有下雨,借著月色將師父草草掩埋後,萬俟皓月疲憊地坐在寧靜小院中,陰影里略顯蒼白的少年抱肩而立。
「那麼多恨都可以忘記,為什麼不能忘記紅弦?」
「大概是執念吧。」與月光相映成輝的光潔面龐上笑容清淡,寧和感覺仿佛穿越時間回到沒有任何人打擾的過去,沒有紅弦,沒有天下之爭,沒有糾葛難解的他和她。
六道輪回,貪嗔痴戀,能淨心而月兌者有幾何?
「如果能順利解毒,以後我再不會與她相見,就當做是贖罪。」
「隨你。」
莫名其妙的簡短對話就此結束,很多事情不需要說出來,彼此已經明白。
驚雷暴雨後又是死寂一般的平靜,有人死,有人生,卻算不上是一場戰役,毒王谷與破月閣之間的交鋒好像並不存在一般,只有高聳的排排鐵木撐起蒼穹,靜謐無聲。
「我不相信他會真心救紅弦堂主。」少丞搖搖頭,幾個靠在暗陣樹外的破月閣精英聚攏圍坐,火光映亮了疑惑的臉,「萬俟家的血案尚未查清,暫時不算,毒王一心加害甚至不惜自絕性命,他的徒弟怎麼可能這麼好心主動來救人?誰知道他給的解藥到底是救命的還是害命的,平靜到那種地步,正常人根本做不到。」
「萬俟公子並非壞人。」蕭乾忍不住插口,「他待少小姐一向很好,如果不是毒王從中阻撓,也許他早就出面救人了。」
九河斜了看不出年紀的男人一眼,清眸中的一絲赤紅總讓他不舒服︰「你的意思當初他逼紅弦堂主成親也是對的?鬧到今天這地步與他無關嗎?還是說閣主帶紅弦堂主不如他?」
「我……」年紀雖長,可蕭乾一向老實不擅口舌,被一番反駁後也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只好嘆口氣向暗陣內望去。
火光搖曳,沉默的男人渾身冰冷,肅殺之氣不容靠近,垂落發絲映著夜色,遮擋住貼在臉側的蒼白素手。
第一次見到韋墨焰時,蕭乾也如絕大多數人一般認為他是個冷酷無情的王者,南疆深山河畔,十里絢爛成海,他偶爾顯露的溫柔總是轉瞬即逝,從不為夏傾鸞多加停留。
誰會想到,正是這樣對誰都不肯打開心門的人中之龍竟有如此痴情一面。
「閣主,吃些東西吧,已經一天……」
「藥呢?」清冷雙眸落入眼中,深邃得幾教人沉淪。少丞不敢多嘴,急忙把裝在竹筒內熱過的藥遞進,牢獄一般的感覺讓他心里極不舒服。明明是閣主在內他在外,可總感覺自己才是被牢籠禁錮的感覺。
是啊,那條一躍九霄天命真龍,誰能囚禁得了?
「紅弦堂主醒來後,是否要將毒王谷肅清?」
冷肅身影沉默不語,試了試竹筒中藥液的溫度,苦澀味道引得清晰眉頭緊皺,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一點點喂入懷里沉睡女子口中。
她吃的苦頭,他從來都不知道。
等她醒了要吃些清淡的,不能沾染風寒,短時間內也不能胡亂走動。睡了這麼久身子一定有些僵,秋氣漸近,蘭陵城外丹桂也該開了,不如在閣外近處走走,散散心,或許痊愈也能快一些。
對了,還有要記得學會釀酒,都說去大漠要學會喝酒,否則是體味不到胡笳聲聲里蒼涼味道的。
所以她一定要醒過來,否則,那些許諾誓言又要成空了。
「只要她沒事,誰都不用死她不喜歡。」
許久之後,九河的問題終于有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