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可知聖火對火神教來說意味著什麼?」听得回答,殿中人沉默許久後低問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四章冷弦咽笑哭鬼道章節。
夏傾鸞面無表情,語氣輕淡︰「立教之本,供奉聖物。」
「既然知道還敢開口,真不要臉!」
雙生少女對望,驀地爆發出清脆笑聲,笑得前仰後合。別說是借聖火煉石鑄劍,尋常人連走進神殿都是不被允許的,她們實在想不通眼前白衣浸血、戾氣纏繞的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以為火神教如中州那些小門小派一般,畏懼破月閣到了奴顏屈膝忍氣吞聲的地步?
殿中又傳來一聲鈴響,周圍童男童女忽地將包圍圈縮小許多,夏傾鸞心頭一沉,赤情重又繃緊,妖冶之氣氤氳彌漫。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對方有任何動靜,倒是那些童男童女的表情正常不少,看起來不再是詭異的笑容或哭泣,而是手拉著手麻木地站立一旁。
「你背上的,可是異夢石?」殿內男子沉聲問道。
既然唯一能煉化異夢石的地方就是南疆火神教聖壇,那麼想來火神教教主一定會知道異夢石,猜到也不足為奇。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夏傾鸞卸下包袱利落解開,三個大小相似的半透明石塊出現于眾人眼前。
「異夢石!」雙生少女臉色急變,呢喃驚道,竟隱隱有些畏懼。
深深吸氣之聲從殿內傳來,火神教教主沒想到她竟是為鑄劍而來,並且手中握有世間僅剩的三塊異夢石。
「夏姑娘可知這異夢石的來歷?用此石鑄劍需哪些輔料可又知道?」
「我只求火鑄劍,其他與我無關。」
許是沒想到她如此冷淡,火神教教主一聲苦笑。悅耳鈴聲迭起,周圍童男童女身形極快分為兩排,中間留出兩人並肩寬的通道,從夏傾鸞面前一直排到神殿門口︰「既然夏姑娘喜歡干脆,那我也不多說廢話。依火神教的教規,想要入神殿需過三關,第一關是山下的百人陣,夏姑娘已經通過;第二關便是這‘鬼道’,此處共有三十童男三十童女,如果夏姑娘能通過他們中間留出的道路,那麼第二關就算通過。」
但凡有些邪門歪道的教派都喜歡用此類方法刁難外人,其中有各路高手和諸多短時間難以模透的陣法、秘術夾雜,既不浪費人力又能顯示己教特別,尋常人一個不小心極有可能喪命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四章冷弦咽笑哭鬼道章節。
火神教畢竟是三大邪教之首,盡管遠離中州紛爭,然其無人能解的惑術與神秘一直令江湖人士敬畏三分,便是有些膽大之徒前往挑釁也都是落得身首異處死也算是好結局,許多人生不如死,多少中州豪俠皆獲此下場。
之前夏傾鸞硬生生受了無涯老人一掌,至今尚未恢復,根本無法使出全力,面對從未遭逢的詭秘敵人心里難免無底,但也不能就此放棄功虧一簣,只能橫下心盡力而為。
「希望你能信守諾言。」皓腕一抖,安靜的赤弦紅芒暴漲,在身前舞出一片妖異之色。因久未歇息而略發蒼白的面容上帶著不輸男子的堅毅,夏傾鸞咬著薄唇,小心翼翼防備著離她最近的兩個孩子。
「殺而成魔,戮而為鬼。過了鬼道便是距冥界又近三分,夏姑娘,三思。」
好意勸阻並未能攔住白衣女子的腳步,盡染血紅的衣袂翩翩而動,與細長赤弦交錯起落,在空曠地面上舞出一片華麗而可怖的光彩。
在她眼中沒有什麼老人兒童也沒有什麼病弱殘者,有的只是敵人,非敵人,生,和死。
最前的四個稚童瞬間被卷入滿天紅芒之中,尚不及發出慘叫便支離破碎濺起大蓬血霧,點點溫熱落在手背上、面頰上,為已經不再潔淨的白衣又添片片殷紅花瓣。他們,都是從未修習過任何功夫的普通孩子。
火神教神殿中,在外來者看不見的黑暗里,一雙平靜的眸中泛起悲憫與憐惜。手指細細劃過,被摩挲得發亮的森白頭骨猙獰可怕,沉如死亡的身影下是成堆白骨,不知屬于多少如她一樣貿然闖入的凡夫俗子。
被三千弦光吞噬的孩子中沒有任何一個防御或是還擊,直到變成殘缺不全的肢體仍然手拉著手不曾放開,然而夏傾鸞卻越來越心驚,透過保護她半生的細弦看到的不只是殺戮血紅,還有從麻木漸漸變為詭異笑容的稚女敕臉龐,耳畔仿佛響起了尖銳呼嘯的笑聲,穿透身體,撕扯著她的魂魄與神智。
惑術嗎?
竟能在不知不覺間影響她,殿中未曾露面的那個男人,究竟有多可怕?
疾動的赤情忽地發出一聲鏗鳴,劇烈顫動的細弦緊繃在兩只手間,翩若驚鴻的染血白裳止住前進勢頭停于鬼道正中。
「鬼道破解之前夏姑娘肯放棄的話,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平和聲音再次響起,那人似乎並不在意她造成了多少無辜殺戮,仍盡力想要說服她停止近乎飛蛾撲火的自絕行為。
如果可以停止,她便不會出現在這里。
那些只到她腰際的稚童依舊詭異地笑著,就連已經被赤情撕裂的那些也一樣,看不出表情,卻能分明地感受到來自無神眸中的森冷陰寒。在她身側,已然被斬為兩段的殘缺頭顱半面血肉模糊,可是,早就斷了氣息的稚童還在笑!
目光所見全都是那麻木而令人心里驚悚的詭異笑容,還有他們的聲音,或低沉或尖銳,一樣的詭異,無論怎樣揮弦砍去都砍不斷,陰魂一般縈繞在耳邊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如影隨形。
強行停住腳步,夏傾鸞勉力壓住隨著笑聲一起混亂的氣息,細密汗珠在額前慢慢凝結。這樣下去她會被帶進惑術之中走火入魔,別說是闖過鬼道,就連退回原點都做不到。
「你,為誰而來?」
掙扎著頭痛欲裂時,低沉男聲仿若在耳邊輕語。
為誰?
顫抖的紅色絲弦忽地靜止,漫天血霧紛紛落下,順著縴細指尖滴落于地。
為他嗎?不,不是,他根本不需要這把劍,不需要她拼命去做什麼,對他來說她已經是遙遠到不必再提及的過去。如果說斷劍為焚情,那麼,她續劍就是為了從他生命中撤出,給他新的開始,給自己一個離開他的理由。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阻攔。
黯淡下去的紅芒再次暴漲,比之前更凌厲數倍,遠在數十步外的雙生少女亦能清楚地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濃重殺氣,四目中陡然閃過憤慨。
「教主,這不公平,你在幫她!」
弦動如花墜,如雪飛,如流風斂水,毫無破綻,冷酷凜冽。
神殿中那個奇怪的男人是否在真的幫她,夏傾鸞並不在意,不過確實是他一句話打破了她的停滯,穿透詭異的笑聲為她撥開迷霧。
不必听不必看,世間一切與她全無干系,要做的就是用手中凶兵殺出一條血路,哪怕阻擋她的是手無寸鐵的無辜稚童。入神殿得聖火,煉石鑄劍,只要記著這一件事就夠了。
澄澈而冰冷的雙眸輕輕閉上,磅礡殺意驀地全部集中于赤情鋒芒,長身靜立,抬手直指鬼道剩下的童男童女,面容平靜。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