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七章 人間可有塵落定

作者 ︰

曾經,夏傾鸞認為黑暗中才是最安全的,因為沒有人能看見她,也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她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七章人間可有塵落定章節。

直到一場場朱閣冷雨後在心里種下魔物,為了遙不可及的身影涉凶歷險,陷入漫長到幾乎讓她忘了何為真實的可怕夢魘之中。

那些夢里從未有過光明,有的只是漫無邊際的黑暗與猙獰,呼嘯的不是風而是百鬼哀嚎,擦身的不是人而是腐肢枯骨。冷絕慘絕,淒絕怖絕,幾乎每一次都要摧毀僅存的心智,將她拖入無輪回無往生的阿鼻地獄。

那時,她多想抓住唯一向她伸出的那只手,卻總是在指尖即將踫觸的剎那見他轉身離去,如同多少次、多少次他冷然抬眼,將劍鋒對準她胸口。

「你無法活著回去,但至少還有選擇如何死去的機會。」平靜無瀾的聲音忽而斂起,凝聚在正前方不遠處,「你和我認識的一位故人很像,我不願看你和她一樣因殺成魔又因殺沉墮。你若能放棄來此的目的,我可保你安靜死去,絕不受半點苦痛。」

又一聲鈴響叮伶,自身後的神殿門口開始,長長兩排白燭次第點燃,一路筆直延伸向前,那襲靜如枯木的身影就在最後到來的光明中突兀現于眼前。

這就是火神教教主?蛾眉輕斂,目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然之色,從黑暗過度到光明帶來些許不適,但不妨視線落在廣袍遮蓋的修長身形上。

听殿中人所說的每句話皆是大徹大悟後的超然物外,她本以為深藏于幕後的火神教教主會是個飽經滄桑的中年男子,誰知,竟然如此年輕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七章人間可有塵落定章節。

「我身後便是聖壇,你若能闖過去,任是煉石鑄劍還是引天水將之澆熄我都不管,但若過不去……」掩在寬大外袍下的男子抬起頭,眼中隱有不忍之色,「你會成為奉獻給聖火的祭品,永世封印。」

「既然來了,我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淡漠回應著對方的所說,腕上妖異血弦默默散落盤亙在地面,等待隨時到來的最終戰斗。

既然他是教主,那麼只要殺了他就沒人會來阻攔了,至于是否有這能力,夏傾鸞根本沒有去想。

已經走到這一步境地,進是死,退亦死,何不拼盡最後氣力一搏?縱是敗于他手下也算盡力而為了,至少到最後她仍葆有絕不向任何人低頭的驕傲與尊嚴,于韋墨焰,也算是不負曾相許一場。

仿佛代表了整個生命曲調的低沉嘆息再次跌入耳中,夏傾鸞有些想不通,為什麼他總是在嘆息,總是在勸她離去?火神教的教眾被她殺了不知多少,作為教主他應該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打入萬劫不復才對,為什麼幫她勸她,甚至屢次三番給她活路選擇?難道,是與他口中所說的故人有關?

太多太多疑問縈繞心頭,然而她沒有時間細細思考這些事情,聖壇近在眼前,只要將他身後那堵純黑色曜石築成的高牆打破就好了,墨衡劍還能再續,還能替她在韋墨焰身側守護。

淡漠冷硬全然不許人干涉的固執那般熟悉,火神教教主揮了揮手,跟隨在後面的雙生少女恭敬退出,神殿內只剩沉默無聲的兩人。

趁機將周圍掃遍,夏傾鸞並未發現其他人的身影,偌大的教派竟只有教主一人守著,這點與傳言中火神教十大祭司三大護法的說法完全不符,不過對她而言卻是好事,能少一個敵人便多一分勝算。

「過了你這關是否就可以得到聖火?」眉角含鋒,浴血而來的紅衣女子灑落滿身風華,將自己完全掩蓋在血色之下。

「你沒有這機會。」慢慢解開外袍,火神教教主終于完整置身于光明。

算不得傾世姿容,然眉眼澄淨唇帶笑意,年輕面龐刻滿走過血雨腥風的沉穩,雪衣玉帶,身姿修長,掌上一只森白頭骨隱隱透著寒氣,猙獰可怖。

而最令夏傾鸞驚訝的,是那滿頭未束白發。

自上而下,全身白得無塵。

瘦長指尖輕點,幾星火光驀地跳躍飛騰,悠悠飄向戾氣森然的女子。

操縱火焰似乎是他的能力,僅是如此的話那倒不乏取勝可能,夏傾鸞咬了咬牙硬是擠出幾絲力氣,地面上纏繞的赤情再次躍起,舞出一道道更勝星火的魅惑之芒。

周身火光越來越多,赤色長弦也越舞越密,不知有幾多星火被斬落拍碎,而細弦之上也有了煙燻火燎的烏禿痕跡。

無聲的較量較之戰場呼聲陣陣更為驚險,偶爾防衛不及,烏木青絲已有幾縷化為焦灰散于空中,而那些詭異靈動的火焰並沒有被充斥滿弦的怨念所阻,隨著夏傾鸞剩余體力的漸漸枯竭,跳躍得愈發快速。

強弩之末,近毀之軀,她根本堅持不了許久,無論內力還是神智都在不知不覺中瀕臨空虛。

徹底潰敗前,夏傾鸞打算再賭一次縱他內力如何深不可測,若是只懂得操縱火焰進行攻擊的話也不過是普通人一個,如果一擊得手那麼就不用再繼續下去,生活唾手可得。

凝聚最後力量猛地爆發,紅色身影快如鬼魅,卷起的風嘯震得細弦嗚嗚哀鳴,仿若百鬼夜行低語不斷。致命一擊是向著火神教教主本尊而去的,身後火焰似乎也隨著彈指間的停滯陡然黯淡,夏傾鸞抓緊時機毫不猶豫,直取雪衣心髒位置。

數量龐雜的火焰瞬間破滅,滴答血跡落于黑色理石地面,弦哭風吼全部止住,唯有濃重的血腥從相交的兩道身影間傳來。

蒼白而絕美的華顏血色盡褪,無力垂下的手掌放開戰則不離身側的赤色長弦,沒有了殺氣,就那樣安靜地躺在地上。

他是火神教教主,歷經了連人中龍鳳亦不曾听聞的可怕過去才有今日地位,殺她,不過覆手之力。

盡管他並不想這麼做。

「飛蛾撲火,自尋死路,你這又是何苦?」長眸微閉,平靜語氣中深藏悲切,不知為誰。

雪衣男子從身前離去,夏傾鸞低下頭,斜肩三道深入骨骼的傷口血流如注,可她竟連對方如何出手的都未曾看清楚,就這樣波瀾不驚地敗在了他手下。

而她,再次靜笑黯然。

最後的賀禮終不能焚情相送,十三年花開花落待誰折枝,兩載生死與共徒惹紅塵,痴笑歡歌,淚落摧心,而宿命早將結局銘刻于九天之上。不屬于她的總要失去,如洪流遠逝的韶華年歲,如她從不曾安心貪享的袖手天下。

許誰弦舞三千,一生一世,終是朝夕盡負,只留皚皚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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