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最殘忍的東西,總在平靜中撕碎一切希望,並讓人染上名為瘋魔的病癥江山不若三千弦29章節。
整整三天,那雙眼不曾睜開一次,甚至連輕顫都不曾有過,就好像真的陷入了永無止境的凝滯,比起失心,比起陷入夢魘,更令人窒息絕望,找不到可安慰自己的蛛絲馬跡。
「失去魂魄等同于死,你再固執也無可挽回。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長長衣角拂過干淨明滑的地面,手掌靠近碧藍火焰,那沒有溫度的純淨火苗竟似有了生命一般繞著指尖盤旋。明砂面上柔和不盡,仿佛那團幽藍便是喚作阿璃的少女在與他調笑親昵,一如往昔。
隔著聖壇垂劍長立的男子目色陰冷,這般打打歇歇拖沓至極,全不合他速戰速決的性格,只是對方確實強大,除了敏捷的身手外尚有詭異的法術輔助,突然出現的兩三點詭異火光不時干擾他一招一式;而聖壇中的碧藍火焰更是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他,每當靠近夏傾鸞時都會吐出赤紅火舌,幾次下來,滿染血光的白色紗衣已經隱隱有幾處被火焰燃成灰燼,讓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即便搶回了她身體又有什麼用,是要養在房中看她一點點憔悴枯槁,還是慢慢腐爛成白骨一攤?」溫柔地撫觸著冷色火光,明砂不無悲憫,「她在這里尚可保證容顏不萎,阿璃活著,她的生命便不至斷絕,你又何必偏執于長相廝守?莫不如回去蘭陵娶你的如花美眷,忘了她,這也是夏姑娘最後的心願。」
忘了她?
如果能做到,又怎會先覆天下再負卿心?弱水三千,只這一瓢讓他身染劇毒,蝕骨腐心,無藥可救。
「我們之間的事你根本不懂,多說無益。」韋墨焰冷道。
那些並肩生死那些相愛相殺,還有那些日夜交替沉澱下的每一次踫觸,那是只屬于他和夏傾鸞獨有的回憶,任何人都不會明白他們是如何在意彼此,在意到寧願殺了對方也不願分離。
不,不對,是他寧願殺了夏傾鸞也不想她離去,而她,總是用離別來回應他的獨愛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二十九章血色洇然驚天變章節。
「愛到殺了她亦不肯放手?說什麼傾天下覆江山,陪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可用劍傷她的是你,逼死她唯一親人的也是你。」
玄色身影驀地一震,一滴暗紅血液從指間滴下。
又是這樣,那些只應屬于她記憶卻屢屢從火神教教主口中說出,她的性子,決計不會把心事說與外人才對。
明砂清楚那道懷疑的目光意味什麼,縮回手指了指自己額角,苦笑︰「抱歉,她的記憶影響我太多,不由自主想要替她說話我只想讀取她的記憶給阿璃講些故事听,卻不想竟被影響至如斯地步。」
「原來如此,那你應該知道,她很想回到我身邊,不是嗎?」。冷俊的破月閣閣主目光移向蓮芯,淡漠清冷。
深吸口氣,那句話險些月兌口而出。明砂不得不打起精神,韋墨焰不懂法術卻極擅掌控人心,尤其是在自己受夏傾鸞心念影響相當嚴重的情況下,一個不小心就會失了本性陷入其中走火入魔。
「你們二人的事我不想插手,不過是看在她與阿璃像極的份上才多說了幾句話,若是當初知道你這般難纏,那時丟下劍我就該轉身離開的。」
「悔之晚矣。」
「是,悔之晚矣。」明砂繼續搖頭苦笑。
如果韋墨焰不是為了夏傾鸞苦苦相逼,如果他不是為了阿璃寸步不退,也許他們可以促膝長坐,執盞互斟,一起皺著眉頭訴苦,說說自己愛上的女人有多倔強、有多難以擁住。
世事如此,天愚蒼生。
僅剩不足三寸利刃的墨衡劍平指,近乎透明的劍身與修長手臂形成一條直線,森然寒意絲絲縷縷縈繞彌漫。
韋墨焰不打算再拖延下去,本想留明砂一條性命逼他放了夏傾鸞便好,如今看來,這本就是妄想。
兩相對峙第三天,火神教教主終于見到傳說中無人可望其項背的人中之龍,若論功夫修為,他距韋墨焰簡直是天淵之別。
殘劍寒光如瀑,華麗凜冽交織出無處遁逃的屠戮之網,未及逼近便已令得神鬼驚懼,而面無表情舞劍破壞的冰冷男人眼中沒有任何東西,仿佛就是為了殺戮而殺戮,為了毀滅而毀滅。
他才是真正的魔,無懼六道輪回、神罰天譴,若殺,便要殺得昏天黑地,山河動搖。
哪怕,只是為了一個已然魂飛魄散的女人。
所過之處如天崩地裂飛石狼藉,迫于劍氣磅礡凶煞,明砂不得不連連後退,眨眼間便離開聖壇數丈之遠,眼看到了神殿門前。
因著擔心再退會累及門外守著的沙華和羅華,明砂強行祭起大片赤紅火焰于身前,期望能稍稍阻擋韋墨焰的攻勢,然而,那火焰甫一觸及劍芒便被熄滅,竟是連片刻的作用都未生效。
裂帛聲聲,血光飛灑。
「教主!」尖銳的驚呼撕裂黑暗,听得殿內轟然巨響持續不斷且越來越近,雙生少女再忍不住沖了進來,雙目剛一適應近乎漆黑的陰暗便被眼前場景所嚇住。數步之外劍光凌厲狠絕,揚起的殷紅未落竟又再次襲來,而教主明砂已退至邊緣,身上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猙獰外露,即便如此,那只骷髏頭骨仍被他護在懷中沒有半點損傷。
「那東西似乎很重要。」忽而停住劍勢,韋墨焰眸中冷光一閃。
以明砂的實力雖不能完全對抗于他,但想要降低傷害並非不可,然而在劍鋒觸及的剎那,明砂沒有選擇避開鋒芒為自己留條後路,而是倉皇轉身將暴露在劍氣之下的頭骨抱在胸口,硬生生用脊背承住最重的一擊。
斃敵于致命之傷,著其死穴,瞬息勝負。
多年征殺教會了冷傲嗜殺的武林盟主如何最快了結戰斗,當對手暴露破綻或是致命傷時,結局已經寫就。
顯然,明砂也明白自己犯下無可彌補的錯誤,一念遲緩竟然被抓住了軟肋,若想在韋墨焰滴水不漏臻近完美的攻擊中護得頭骨完好,以現下狀態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
「沙華,羅華。」一反方才為保護屬下而做出的錯誤選擇,明砂目光徹底冷了下去,過于白淨的面容上泛起令人心底不由生寒的古怪笑意。
眼見韋墨焰身形疾動想要先發制人,火神教教主低聲召喚著雙生少女,自己則放棄一切防御將頭骨平舉至胸口,發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命令︰「完成之前擋住他,不惜一切。」
「是!」盡管面對從未遭逢的強悍敵人與巨大魄力壓制,孿生姐妹已經止不住戰栗滲出冷汗,可教主發出的等同于自尋死路的命令,她們還是咬緊牙關堅定回應。
命,是教主的,是阿璃姐姐的,死不足惜。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自己全心全意想要保護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