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後冷眼瞧著燈光下那張和蕭覃相似的臉,冰冷的讓人心驚。她已經有好些年沒看過他的樣貌了,雖然與覃兒一樣的相貌,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
沈太後突然心里涌上一股擔憂,當初給他這種教導,便是讓他不受感情羈絆,能全心全意的為覃兒服務。可他若是真無一絲感情,還會不會受這血緣的牽絆,毫無怨言的為覃兒辦事呢!
想到這,沈太後的冷淡的臉突然散發出一股慈愛,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奕兒,這些年苦了你了,母後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
蕭奕依舊一臉的平靜無波,絲毫沒有為太後的言語而動容,他已經過了四處找母親的年齡了,或許以前他還會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有所期盼,不過一次又一次血的教訓,已經將他的期盼消磨殆盡。
沈太後見他這個樣子也不知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將他教的太好,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問道︰「我記得元香給你留了一個兒子,不如將他接到宮中陪陪我。」
蕭奕這才將目光放在太後身上,只淡淡的說了一聲︰「不方便。」這是實話,宮里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小孩,該怎麼解釋?除非太後將澈澈禁錮在永壽宮中。
沈太後一滯,十幾年兩人相處從來都不是脈脈溫情的,這回子讓她釋放善意,她還真不知怎麼做。好在至今為止,還未有一個人能夠打進他的心房,只要他依舊冷心冷情,就不會背叛她和覃兒。
想起按在他身邊的眼線回報的他與兒子的相處情形,一個人如果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沒有感情,恐怕再沒有人能進到他心底了吧!
「這些日子,我讓你盯著舒家,他們有何異動?」沈太後想了想還是換了口氣,她和蕭奕只適合用這種上司與下屬的口氣說話。
蕭奕將手中的面具重新覆到臉上,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的說道︰「皇上說不用盯著舒家。」
沈太後這才想起已經將黑衣神衛移交給了蕭覃,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皇上還年輕,被舒家表面的忠心所蒙騙了,你給我盯緊了他們家,如果舒慶隆那老匹夫落單了,你就干脆殺了他,等他一死,舒家沒了主心骨,舒大、舒二又要丁憂,到時也算是給皇上去了一個心月復大患。」
蕭奕的眸子閃過一絲陰霾,轉瞬又恢復了平靜,道︰「皇上不會同意的。」
沈太後這才抬眼盯著蕭奕的眼楮,一字一句的說道︰「皇上糊涂了,你也跟著糊涂嗎?別忘了你是姓蕭,好了,這件事不用問過皇上,你听我的就是了,下去吧!」
沈太後揮了揮手,看著蕭奕消失在石門,心里升出一股莫名的恐慌,有一瞬間她有一種無法再掌控蕭奕的錯覺。對,一定是錯覺,要知道蕭奕是他培養出來最出色的工具。怎麼可能會出了他的掌控!
蕭奕穿過一條曲折的地下通道,出了這條道便是出了皇宮。趁著夜色出了城,離京都二十多里的萬里鎮便是他的落腳處。
一個普普通通的四合院,蕭奕也不直接過正門,而是從圍牆處越了進去。
「爺,劉公子在屋子里頭等著你!」人還沒進門,便有方岩伊迎了出來。
蕭奕點了點頭,拿掉了臉上的面罩,走進正廳。
劉世珩正坐在桌子邊上,自斟自飲,桌上幾碟簡單的下酒菜,外加一壺上好的惠泉酒。
「你回來了,坐吧!」劉世珩見他進來,便自發的給他倒了一杯酒,然後才問道,「這次又接了什麼任務啊?」
蕭奕沒有說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才沉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你兒子天天纏著我問爹爹何時回來,他何時能看到你?所以我就來了,要知道那是你的兒子,不是我的。」劉世珩沒好氣的抱怨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認識這麼個人,當初他被家族里的人逼地走投無路,偶然間被他所救,這一救便開始了他無止境的奴隸般的生活。
是,他現在是堂堂江南首富,而今更是將生意做到了京都,可又有誰知道他背後的這些產業有三分之二是眼前這個冰塊男的,他除了幫他打理產業,還要兼職做女乃爸,好不容易遇上個穿越同仁,想要放開手腳追求佳人,卻不想有人的手腳比他還快。
劉世珩的一通抱怨自不會得到蕭奕的任何反應,好半天才不情不願的說道︰「舒姑娘說要見你
一面,感謝你幫忙找到聶拾兒,救了她哥哥的命。」
劉世珩見他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你到底有沒有感情啊?心上人約你還能板著個冰塊臉。」
「她不是我心上人。」蕭奕回了一句。
「那你為什麼千里迢迢跑到漠北去請聶拾兒出山?二十天來回京都和漠北,又是吃蠍子又是吞蜘蛛的,難道不是怕舒姑娘傷心?」劉世珩已有所指的說道。
「還人情。」
劉世珩嗤之以鼻的瞥了他一眼,他知道蕭奕因為生長環境的緣故一向認為自己無心無感情,可以他對他的了解,蕭奕對舒暢絕對不是他自己所認為的簡單還人情而已。
不過他也不會雞婆的去提醒這個感情遲鈍的人,截了他的胡,自然也要受點苦頭才行。
想到這,劉世珩很自然的換了一個話題︰「你打算什麼時候才不受那人的鉗制,自由自在的不好嗎?」。他與蕭奕整整認識了十五年,第一次見到蕭奕的時候,他才比澈澈大來沒幾歲,那時候他被家族派來的人追殺,剛好闖進了蕭奕與人對戰的圈子。小小一人,殺起人來毫不手軟,連帶著將那些干擾他的人都殺掉了。趕巧的救了他。
那時的他是一個披著小孩皮囊的成人靈魂,他這人沒啥大的優點,知恩圖報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于是死皮賴臉的跟上了蕭奕,當然他也發現了蕭奕的不對勁,九歲的孩童總是一副沒有情緒的冰冷模樣。于是可憐的他便走上了拯救蕭奕之路,顯然他的功力還不夠,因為蕭奕到現在還是一副冰塊樣。
不過在他們認識十年之後,蕭奕終于將他的背景道了出來,他也明白為什麼蕭奕總是不聲不響的消失,而後又莫名其妙的出現,有的時候還帶著一身的傷。
其實對于蕭奕他是佩服的,在那種成長環境下,他竟然沒有喪失掉最後的人格,成為一具行尸走肉(雖然現在看上去很像),可見蕭奕的精神意志力是多麼的堅強。
這些年來,他不斷運用現代的知識手段,聚財斂財,也是為了蕭奕能夠早日月兌離那老巫婆的掌控。
其實在他看來,老巫婆雖然很有權勢,不過蕭奕若是月兌離她的掌控,她頂多也就暗中派殺手出來追殺,斷不會光明正大的派大軍來圍剿,畢竟蕭奕的存在本身就是她的弱點。而已他們現在的能力,應付殺手那肯定是沒問題,所以對于蕭奕為什麼依舊回宮听候老巫婆的差遣,他也很想弄清楚。
蕭奕听了劉世珩的問話,握著酒杯的手一頓,隨後仰頭喝光了酒。
小的時候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應該與她最親近的人總是當他仇人一般,不斷的在他耳邊咒罵,灌輸冰冷的思想。六歲的時候被丟進了強盜窩,幾乎九死一生才回來,後來被告知那種那地獄般的噩夢,只是她用來訓練他的手段。如果他沒有能力出來,如果他沒有將匕首刺進強盜的心髒,他也就沒有生存的必要。
十八歲時打小在他身邊服侍的元香說喜歡他,那時他身邊除了劉世珩也就只有元香會對他好,她是他認定的唯二的親人,可是在她給他生了兒子後,卻聲音淒厲的告訴他,他是一個無心無感情的機器,根本不配擁有親情和愛情,然後在他面前用簪子劃破了喉嚨。
這亦是她的手段,將元香安排在他身邊,就是為了讓他狠狠的受一次傷,這樣他才會相信,他是無心無感情的,不論什麼樣的感情他都不應該沾染。
蕭奕搶過劉世珩手中的酒壺,為自己也為他斟上一杯酒,輕輕踫了一下後一飲而盡,然後緩緩的說道︰「是時候離開了。」
劉世珩聞言不由得一笑,接過杯子也一干而盡,這杯酒到真是該喝。
***************************
「小姐,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紅玉看了看多寶閣上的漏壺,柔聲的對歪在軟榻上的舒暢說道。
舒暢望了一眼窗口,見外頭星星閃爍,微涼的夏風吹進來,吹走一屋的暑氣,不由得舒府的伸了一個懶腰道︰「大概下晌的時候歇多了,這會到是走了困,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晚也不用值夜了,我困了自會去睡的。」
紅玉又勸了幾句,見舒暢堅持,也不好再勸,只得撥了撥屋子里的燈,將茶水點心放在美人邊上的小幾上,將一切安排妥當後才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