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庵是位于京都西面的一家普通的尼姑庵,里面住著十來個不同年紀,看破紅塵的女尼。而今庵堂的後院專門空出了一個房間,也就是舒慧如今的落腳地。
「小姐,該吃飯了。」一個穿著褐黃色粗布衣的中年婦人,端著一個黑漆食盒走了進來。將食盒里的飯菜一一端出來,一碟油炒青菜,一碟醬素雞,另有一碗白米飯。
舒慧整個人有些呆呆的,她都不知道為何一覺醒來,她會在這個鬼地方,屋子里只有一張臨窗大炕,一張桌子,外加一個櫃子。一旦她出門,外頭守著的兩個中年婦人都會跟著她,只要她想出庵堂的大門,必會被強制性的帶回來。她大哭大鬧,屋子里沒什麼可丟的,她就將每天送來的飯菜丟到屋外。
這些人也沒反應,一日三餐只定時送來,她若丟了,便沒有飯吃。第一天整整餓了一天之後,她就不敢再丟飯菜,這些粗茶淡飯以前在府里頭,就是粗使丫頭都吃的比這個好。
她每天睡前都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噩夢,一個她被府里遺棄的噩夢,可是天亮醒來,依舊是這個破破爛爛的房間,門口的婦人依舊不受她的威脅。
含著眼淚吃了小半碗的白米飯,等婦人將東西收拾好下去之後,舒慧坐在炕邊默默的垂淚,逃也逃不了,鬧也沒有用,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正想著,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舒慧抬眼看向門處,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楮,待來人叫了一聲「慧兒」,她才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大太太見才短短的幾天,女兒就瘦了一大圈,心里一酸不由得也滴下淚來,兩母女抱頭痛哭了半個時辰。
「娘,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嗎?」。哭過之後,舒慧抽抽噎噎的開口問道。
大太太聞言,心里又是一痛,拿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舒慧見大太太不說話,原本雀躍的心好似被澆了一桶冷水,這些天她也知道自己被送到這個鬼地方,便是因為自己在宮里惹了禍,可她這兩天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了,為什麼還不讓她回去。
舒慧一把推開大太太,指這炕,又指指屋子里簡陋的家具,喊道︰「娘,我真的住不下去了,你同老太君說,說我已經受到教訓了,以後再不會任性妄為了,我會乖乖听話不再闖禍的。」
大太太見女兒這個樣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有些事她卻不得不說︰「已經晚了,舒府四小姐五日前已經出殯了。」
舒慧聞言猶如晴天霹靂,一時間整個人都呆住了,娘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舒四小姐已經出殯,她明明好好的在這,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舒慧心里隱隱已經明白舒府的意思,她已經不被舒家承認了,以後她就算出去告訴別人她是奉國公府的四小姐,都不會有人相信,不,她不能就這樣認命。
「娘,這話什麼意思,祖父、祖母不要我了嗎,爹不要我了嗎,就連你也不要我了嗎?」。舒慧一邊說話,一邊就想往外頭沖,嘴里喊道,「我好好的在這,我要回舒府。」
舒慧才跑出門兩步,就被門外的人攔了下來,她對著攔住的人一陣撕扯打罵,卻始終不能撼動他們半分。
大太太拉著舒慧的胳膊,急道︰「你快回來。」舒慧卻是不管不顧的甩開大太太,用盡了力氣往外闖。
直折騰了半個鐘頭,才漸漸的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大太太連忙叫人將她扶進去,又給她灌了一杯水,那眼珠子才漸漸的轉動起來。
大太太將門關了,又坐回炕上,道︰「母親也求了老太君很久,但這件事是老太爺做下的決定,咱們都沒法反抗。母親已經派人去鄉下都打點好了,以後你在那好好生活,母親托了那里的長輩照看你,找個老實人,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
舒慧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冷冷的說道︰「都安排好了?嫁人?嫁個什麼都不會的農民嗎?我堂堂國公府的小姐為什麼要過的這麼委屈,宮里的事我也是受害者,為什麼祖父祖母連和離的舒暢都能接受,就是不能原諒我,還是他們早就看我不痛快了,巴不得將我打發的遠遠的?母親,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在國公府里享受榮華富貴,我卻要去鄉下過那種日子,你好狠的心!」
舒慧的最後一句話猶如剜了大太太的心肝,原來她在舒慧的眼中竟成了狠心之人,她這些日子時時刻刻都想著她,求老太君,求大老爺,甚至去娘家搬救兵,而她竟落的狠心二字。
大太太盯著舒慧的臉,見她臉上滿是恨意,一時覺得渾身冰冷,原來老太太說的沒錯,她真的是一個失敗的母親。
大太太不再勸解舒慧,從衣袖里拿出幾張銀票,說道︰「鄉下那邊,房子,家私還有伺候你的人,都備好了,這些銀票是我額外給你的,你以後就好自為之吧。」
舒慧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去的可能,哈哈大笑出聲,聲音淒厲而又飽含恨意,面目扭曲的看著大太太道︰「好好,我會在鄉下每天求神拜佛,祈求神明保佑舒家的所有人都不得善終,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來世投胎做牛做馬做畜生……」
大太太听到舒慧惡毒的詛咒,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舒慧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了,大太太無法再待下去听她口出污言,站起身來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的咒罵聲喋喋不斷的傳出來,大太太的眼楮卻酸澀的流不出一滴眼淚來。
「香嬤嬤,盡快將她送走吧!」大太太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然後腳步虛浮的向外頭走去。原來還想趁著留在青蓮庵的這些日子再另外想想辦法,或者等過了這段時間,可以將她當成養女接回府中,可是現在,再想這些已然無用。
香嬤嬤回頭看了一眼掩虛的門,耳邊傳來的是一句比一句狠毒的詛咒,香嬤嬤不由得搖了搖頭,這才提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