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天還未亮,一彎新月,似笑臉般垂掛天際,稀稀落落的幾顆星星散漫于天空中,一閃一閃的,似在好奇的看著這場鬧劇。
及至紫璃宮,殿外擠著一群人,多是听到消息,來看熱鬧的,熙熙攘攘的吵鬧不休,王易走在最前面,大喝一聲「皇上駕到!」那些宮女太監此時方才清淨了許多。
隨弈灝掀了杏紅色毛氈掛毯進去,殿內並無太多人,一宮女在地上半趴著,許是用了刑的緣故,臀間隱現猩紅,顏良娣挺身跪立于大殿正中,發髻稍有些散亂,近前看了,方才發覺她的左臉頰上,掌印分明,已然紅腫起來,嘴角還有未擦拭干淨的血跡,似涂壞了的胭脂,生生的扯出一條。
見著弈灝進殿,顏良娣似看到救星一般,凌厲的面龐突然間梨花帶雨,跪行著到弈灝身前,扯了弈灝的明黃袍子,抬首間淚眼盈盈,哭著道「皇上,您要給冰冰做主啊!」邊說著一手微撫高腫的面龐,瞥眼望向皇後道「皇後不分青紅皂白,憑白的先打了我一巴掌,您看,都腫了!」
弈灝眼神掠過,還未多言,便見皇後在貴妃榻上起身,直挺挺的跪下,恭敬地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禮,皇後今日穿著縷金鳳凰朝日大紅雲鍛宮裝,俯首在雪白的毛毯上,如一大簇血紅牡丹在殿間開放,我見這場面,心知皇後今日有備而來,旋即在皇後身旁跪了,向弈灝叩拜道「顏良娣犯下此等大錯,心腸歹毒,竟欲對敏修儀下毒,到如今還不知悔改,意欲誣陷娘娘,想來是皇後娘娘一時怒火攻心,亂了分寸,才會掌摑顏良娣!」
弈灝頷首不語,皇後在旁沉聲道「臣妾自吾皇登基,與帝大婚,多年來,恪盡職守,掌管六宮,絲毫不敢怠慢,不想今日竟被人誣陷,臣妾乃中宮之主,有何因由要置敏修儀于死地,若是對此等妃嬪不給予顏色,怕是臣妾再難以坐守中宮!」
顏良娣在旁听了,登時立眉,指著皇後就道「你別以為你是皇後我就怕你,那日里在昀月殿請安,依晴說瀅嬪要將孩子交由敏修儀撫育,你當時就感嘆,原想將孩子賜予我撫育的,算是對我表姐的補償,若不是听了這樣的話,我怎會對敏修儀下毒手!」
我听其語涉我「月復中之子」,登時垂了臉,沉聲道「大膽顏良娣,竟敢直指皇後,不說其他,你這藐視中宮之罪,便是要進暴室的!」
顏良娣一時語塞,只瞪我一眼,捂了臉頰,悶頭不語。
皇後並未多言,依晴在旁跪了,怒目看向顏良娣道「顏良娣說話要分明些,那日里所說的話,是皇後娘娘與奴婢的體己話兒,不想竟被您听了去,我們娘娘是念在當初蕊夫人服侍皇上盡心盡力,甚得聖上隆寵,只是一時沖動,因妒獲罪,而當初蕊夫人臨走前托付了我們娘娘,好好照顧您,皇後娘娘心地善良,總想待你親近些,不想你竟因此詆毀我家娘娘!」
弈灝本就厭煩**爭斗,現下這般更不耐煩起來,命皇後與我起身,看著敏修儀道「到底怎麼回事,敏兒你說給朕听!」
敏修儀原是不言不語的在旁邊的梨木交椅上坐了,只冷眼看著皇後與顏良娣互相指責,听得弈灝喚她,方才行禮回道「自除夕家宴以來,臣妾每日里總覺得疲倦至極,原以為是除夕之際,過于勞累所致,不想過了十余日,依然提不起精神來,方才覺得不對勁,可太醫也未察覺出什麼,臣妾也只當自己多心了。今日晚膳後,臣妾的家帶丫頭鬧雪,見臣妾日日昏昏欲睡,便想了要闔宮上下一起捉迷藏,臣妾私心想著玩一玩,也能提些精神氣,便應了,不想玩鬧間,竟在宮女的屋里搜出了這個!」
敏修儀邊說著,邊從袖中丟出一包藥沫子,又道「臣妾見此宮女當時心虛,回話都不利索,便覺事情有異,立時命太醫驗了,不想這竟是可以讓臣妾漸漸睡去的藥!」敏修儀說完,眼淚漣漣,連我見了,都覺的楚楚可憐。
弈灝自是不能抵御女子的淚水,趕忙著親手扶了,軟語安慰。過得片刻,敏修儀安靜了許多,弈灝將其在身旁安置了,轉身看向顏良娣,顏良娣仍單純的希望弈灝能替她說幾句話,不想弈灝怒道「顏良娣,你可承認,這宮女是你安排的?」
想來顏良娣初承寵時,弈灝對她多加寵愛,又有蕊夫人替她擋了諸般風雨,百事不愁,在蕊夫人失勢後,皇後又對其多加看顧,雖然弈灝不再去她的蘆花軒,她也只一心認定,是我搶了他的寵愛,使得她現如今連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沒有,竟然輕輕點頭應了,隨後又撒嬌撒痴的指著皇後道「是皇後說了那番話,冰冰才做出這般糊涂事來,現在敏修儀身子無礙,冰冰已然知錯,下次不再犯了,皇上就再給冰冰一次機會可好?」說完,眼巴巴的望著弈灝,神情動人。
我見其如此模樣,不禁感嘆,想來初入宮時,顏良娣也算的個聰明人,只是為人跋扈了些,可現在來看,在宮內養尊處優的日子,養足了她的心性,竟真的以為這深宮內純淨如斯嗎?看著她望向弈灝的眼神,我不禁厭惡起來,一副小女兒情態,根本不把殿內眾人放在眼里,難怪皇後擇她下手,真真是個被一個情字沖昏了頭的人!
還未及我細想,弈灝早已大怒道「善妒成瘋,竟還不知悔改,意欲嫁禍皇後,如此無羞恥心的賤婦,朕豈能容你!」說罷,便命侍衛拖了出去。
顏良娣依舊不休不饒的叫喊著,我只撇過眼不看她,轉頭剛好見到皇後嘴角的那抹笑意,以及敏修儀在皇後身後的冷漠神情,我愣在原地,這顏良娣就是前車之鑒,深宮之內是容不得情的地方,若要生存,便只能閉了眼,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