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深幾許 第七十三章 何以解憂

作者 ︰

這一日,帶了甘草蜜汁露去給太後請安,太後方才起身,正由徐嬤嬤在妝台前梳著發髻,及至我進殿,太後輕輕擺了擺手,徐嬤嬤垂首依禮而退,我將食盒暫放于暖閣如意案上,將步搖與釵環一一拿給太後,供其挑擇。

眼見妝匣內,一菱形水晶串珠額飾甚是精美,水晶珠雖小,但勝在顆顆晶瑩剔透,似荷葉上的露珠一般,我將鎏銀的卷葉護甲摘下,拈起那條額飾,捧到太後身前,太後搖搖頭道「那是哀家年輕時的愛物,現下老了,戴不得這般精巧的飾物了!」

我微微點了點頭,又換了一純金的鳳凰朝日含紅寶石的步搖,給太後過目,太後頷首,我望著雕花銅鏡內太後的妝容,小心的斜插于右側發髻之上,太後在鏡中瞟我一眼,微微扶了扶我剛剛插好的步搖,道「如今已過三日,怎得哀家看著你一點兒動作也沒有?怎麼?這會子事情輪到自己個身上,就不講究你的姐妹情深了?茹悅如今在昀月殿內,可是日日惦念著你這個蝴蝶母妃呢!」

我一垂眸,輕聲道「敏昭儀心機頗重,嬪妾怕匆忙行事,給太後您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太後輕哼一聲,手指拈起一朵純金梅花錠簪于環髻之上,邊道「你一懂醫術之人,還怕她不成,不拘什麼東西,總有令其能無聲無息消失的吧!」

我神色微滯,福身道「回太後,有些個東西嬪妾要慢慢收集,太醫院也給不了嬪妾大些個,總要等些時日的!」

太後不耐的打開最底層的妝匣,拿出一個雪白的小瓷瓶,道「哀家就知道你得找這個由頭,哀家給你準備了這個,下毒于無形,瞬間斃命,尸身卻完好無損,倫太醫院怎麼查,也查不出個什麼!」邊說著,邊將其塞進我手中,許是那小瓷瓶放在陰涼處太久之故,入手如冰般寒涼,驚得我險些抽回手去,太後將我手指窩回,使得瓷瓶緊緊臥于我的掌心,道「別讓哀家失望,哀家只可再容她活三日,若是三日後,敏昭儀還在紫璃宮內,那這東西也別浪費了,就由瀅容華你用了便罷!」

我半響未回話,只愣在那里,直到太後梳妝完畢,起身向如意案行去,道「今日帶了什麼吃食給哀家?」

一瞬間我才回過神來,微笑道「嬪妾令人煮了甘草蜜汁露,入口清甜,即可消暑,又可緩解太後的咳嗽之癥,這個時節吃這個,是最好不過的了!」

太後輕攪著瓷盞中的蜜汁,小口喝了,抬首看向妝匣道「那水晶珠的額飾哀家也戴不得了,就賞給你吧!這會子功夫,莫在哀家身前晃蕩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晃得哀家頭暈的很!」

我行了禮,垂首退出了暖閣……

水雲澗內。

茜攸端了碗盞遞于我道「小主,奴婢早間留了一盞蜜汁露,又剛在冰室里冰了,趁著涼,小主快喝了消消暑吧!」

我盯著那盞透明的湯汁,碗盞邊還凝結著水珠,嘆了口氣道「先不忙,茜攸,我問你,你覺得敏昭儀,人怎麼樣?」

茜攸懷抱著紫檀木的托盤,不假思索道「敏昭儀就是個披著兔子皮的狐狸,整日里裝著有多親切,多和善,其實哪里那麼好了,不說別的,就說小主您方才得寵的那當兒,敏昭儀誣陷我偷她的燕窩,不過是一句話,就將我打發到浣衣局去,若不是小主當時打點,奴婢這雙手就算是毀了,依奴婢說啊,那敏昭儀比去了的顏良娣還要壞,顏良娣咱還能防著,這敏昭儀只要是對咱們動了心思,防都防不住!」

我嘆了口氣,喃喃道「可是她永遠都懷不得龍嗣,對一個女子來說,這懲罰勝于一切了,若不得心狠些,她哪里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不過是在宮內任人欺凌罷了,實不能怪她心狠!」

「小主!您啊,就是太善良了,別人害了您,您還替她人說好話,真真沒見過小主您這樣的,奴婢也沒見小主您害過人,在宮內過的不是也很好嘛!」茜攸將團花軟枕墊在我的腰下道。

我盯著她,輕聲道「若是我也害人呢?」

茜攸並未看我,收拾著貴妃榻上的錦被道「奴婢知道,就算小主您要害人也定是被逼迫的,若她人沒有害小主之心,小主是斷不會傷害她人的!」

說罷,又看向我道「奴婢倒是真希望小主像敏昭儀一般,不是一只真正的兔子,那樣,奴婢們也省得每日里提心吊膽的!」

我沒在說話,也不喝那盞蜜汁露,吩咐了茜攸道「將這盞蜜汁露給嫻妃姐姐送去吧,天氣潮熱,嫻妃每日里忙于各宮事務,說不好以往咳嗽的毛病就又犯了!」

茜攸端著蜜汁去了清秋宮,偌菀一直在暖閣內繡著一幅竹報平安,將一切都看在眼里,這會子將繡花針收在荷包中,在我身前坐了道「小主,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

我看了看偌菀,嘆口氣將在慈安殿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偌菀听罷,拿過小瓷瓶道「奴婢先將這個藏起來,否則被人尋到可就不好了!」

我點點頭,任由偌菀揣著小瓷瓶去了庫房。不一會兒的功夫,偌菀端了兩個白玉酒壺進殿。我看著她,道「這是?」

偌菀放了酒壺,又從碧紗櫥內拿了兩個青花瓷的小酒杯道「奴婢來陪小主喝酒啊,這可是去年年下存得兩壺竹葉青,一直沒舍得喝,只想著等哪日淑妃娘娘,蕙妃娘娘,嫻妃娘娘一起在水雲澗的時候,再拿出來開封的,現在……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好!」

說罷,偌菀倒滿了兩盞,將其中一盞推到我身前,道「小主聞聞看,當真是佳釀呢!」

濃郁的酒香飄來,有一瞬的醉意,素手拈起,才發現我竟將護甲丟在了慈安殿。搖了搖頭,將杯中竹葉青一飲而盡。撫模著酒杯上的蘭花紋路,嘆口氣道「陪我去紫璃宮吧,我去和敏昭儀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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