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進這平陽侯邑，雨程便與我交好，不敢說情如姊妹，但也至少是朝夕相伴的好友，她沒有顧慮得說道︰「這般費勁，我不曉得長公主是不是為了曹駙馬，不過介時有貴客來臨倒是無需置疑。」
「說得甚是在理，這曹駙馬不也是平陽侯邑貴客？究竟為何？我是不願費這無謂的心思了。」雨程很是了解我，不出所料的打趣追問︰「為什麼？莫非你已是不問世間事的天地境地？」
一下子似乎使雨程的興致愈加濃厚，而我則報以無奈的一笑︰「只是一凡夫俗子，怎敢企盼聖人所追求的境界。人浮一世，有時聰慧並非好事。別說長公主的心思難猜，即便猜透，又能為之奈何？」
雨程默然，不曾料雖做低語狀，不遠處聚在一起的她們似乎听得分明，投以不屑中夾雜失落的目光，我只得極力避開，默默低垂，雙手不斷揉拭著衣衫的一角，直至軒外那熟悉的伴有一絲沙啞的聲音傳入，林掌事歸來，意味著我等片刻的休息結束。
留有一眸余光欣賞著舞姿翩翩，指尖于琴弦間不斷滑動，余音繞繞，倒令我也甚覺是種享受。
轉眼間，兩月的光景逝去，已從寒冬轉入初春，褪去了一件衣衫的負重，幾片綠意跳入眼簾，心緒大好。侯邑之中，竊竊私語未曾中斷。從未離開這般久的平陽在馬蹄聲中歸來。
我等出去迎接，卻分明見得衛青滿是倦意，更出乎詫異的是，身後隨了十幾位面容嬌好、身姿曼妙的良家女子。俯身間，眾人不免微微斜眼細觀，宛若下凡塵世間的仙子。
「都起身吧！這幾位女子乃我辛苦邀來之人，你等可得相待如賓，若是令她們受絲毫委屈，重罰難逃！」最後四字，平陽是狠狠得從唇間咬出，皆應「諾」後，長公主命我們各自散去，前去忙碌。
用完簡單的午膳，我乘著難得的片刻前去尋衛青。
輕輕叩門，幾語平常的問候，我倆即于僅有幾步之遙的草堆一處抱足而坐。
「這幾日都去哪了？二姊她們可曾來此？」
「所到之處甚多，一時怕也難以言盡，正因為他們來過我才還未有偷閑之時。三姊，不妨先問，也解你的困惑？」他，似確信知曉我為何前來。
「你出侯邑奔波這麼久，我來此只為問一切是否安好，真無它意！」衛青的不解使得片刻相顧無言。
「莫非三姊對十幾位良家女子從何來、為何來沒有興致？」
「說不想明了這其中的究竟是假，可是知道了如何，我也只是一局外人，與長公主意欲她們為何無干系。」
今晨再見平陽，我的心中已有幾分肯定，她近些時日的忙綠，定不是全為曹駙馬，令我等羨煞的良家女子或許是她為那貴客精心挑選的一份厚禮，想到此，微微悲意不免浮現于眼眸。可是，漢家天下又有誰能讓身為長公主的平陽這般費勁地討其歡心？罷了，何必枉度光陰尋思與自己無干之事。
「上次前往平陽縣，駙馬所患之疾雖有好轉，然大好卻算不得，而駙馬應承三月必趕赴長安，令我深有疑惑。此次長公主又親自操守精心挑選才藝雙全的良家女子，想必三姊也悟出一二了。」
孩童之時，衛青已將不可妄議的準則銘記于心，話語只容得我二人听得分明，輕輕點頭，亦是喃喃說道︰「她們能有飛上枝頭的企盼，我只求待到二十五，出了這侯邑，得一自由身。」
而此刻，衛青卻是低垂著眼眸，緊咬下唇，我看出了不甘，是的，他的志向不在于此。
「我的時間不多，也該離開了，謹慎為好，剛才所言就沉于心底吧！」
就留他一人盡情思索吧，踏著來時的路，我又匆匆趕往若雲軒。
每天在似平靜如水卻又暗潮涌動中悄然度過。幾日來，十幾位隨來的良家女子于我們相鄰的一處別苑勤于習舞弄曲，除此外，平陽不辭辛勞得教與她們宮中禮數。令眾人大感艷羨的同時，她們所為何來以不再是引得大家閑暇之余猜想的秘密，而是不予明說卻心知肚明之事。
「同為練歌舞，命數怎麼就相差如此之大？」
林掌事見我們甚是疲憊，便讓我們休憩片刻，趕去幫助教導僅有幾步之遙的良家子歌舞，趁此，不免有人輕聲抱怨道。
「我們的藝技不比她們差，可如今，連林掌事的心思都全在那了，巴不得日後可靠著有望扶搖直上的良家女子。」有人抱怨，自是有人附和，音調隨低，不滿之意卻听得分明。
平日不曾多言的我此時更不願參與其中，默默得靜坐在一旁。
然事違人願，閑談間還是把我牽涉了進去︰「論才貌，咱們的子夫應該不輸她們啊！」
此言一出，有人表示認同，有人則于不語中示意著不滿參雜幾分妒忌。
「卑微如草芥，我豈敢與她們相較，都別多嘴了，以免被人听聞，受長公主重罰。」
我只得相求她們勿再多言，一聲刺耳的「到還清楚自己身份」過後，大家沉默些許時候便又開始無趣地聊著其他，而我只得投以尷尬的一眼。
自她們來侯邑後，偌大的地方你卻似乎隨處可尋起身影。不少人在暗自探討誰有可能俘獲天子的傾心，扶搖直上。而更多得，是趁著她們閑暇之余，與之結識。
一鉤彎月高懸星空，細溪岸邊，我手執長公主令人精心縫制幾月的桃色華裳，默念著︰「雖比不得良家女子著于身的艷服，也比不得與我一處操練女子的舞衣，卻已是我得穿的最好一件！」
一陣冷風襲來，我順勢披上，轉身漫步走到小亭，微微笑著拂動琴弦。若是有人月下舞劍相伴，想必又是一番煞人的風景。
「可是難得見你有如此雅興，今日看來是心緒大好！」
「在此是特為等你，休得多言，還不出劍？」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輕笑一聲後淡然得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