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
人生似夢,事無定數,至死不渝也好,滄海山田也罷。此生錯過,再回首便是永遠。
愛過恨過,最後也只落得個煙消雲散的下場。
仿若只在一瞬之間,我老了。
……
佛曰︰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
這是一場措手不及的夢,卻是命中注定的劫難……
睡夢中,我來到異世。
……
山間,綠樹繁林處。
一輛馬車瘋狂疾馳,後有成群死士伴著重重馬蹄聲,窮追不舍。
顛簸的馬車內,躺著一名面如冠玉,容顏異常清俊的紫衣男子,此刻雙眸緊閉,生息薄弱,嘴里不時吐出幾句囈語。
身側的女子眉頭緊鎖,一遍又一遍擦拭男子漲紅發燙的額頭、臉頰、脖頸……
耳邊‘嗖’的一聲急響,利箭破窗而入。
女子閃躲不及,臉生生被劃開道口子,鮮血順著面頰緩緩流入衣襟。
「該死。」女子低低咒罵,繼而撩開碎紋車簾,冷聲道︰「離渡口還有多遠?」
正奮力驅車的綠芙,應聲道︰「不到一刻鐘的車程,在堅持會兒姐,我們很快就到了。」
「不行!來不及了,他們追上來了。」
「什麼!」
「听著,我們必須分頭行事,我去引開追兵,你帶著王爺一路向東逃,到渡口後自然會有人安全的將你們送回古國。」
「可是……」綠芙遲疑道。
女子瞪大雙眼︰「沒有可是!再不走,我們都得死!」。
「姐……姐。」綠芙哽咽。
女子回首凝望令她傾慕已久的男子,決絕道︰「切記,護王爺周全。」
綠芙拭了把淚,背起昏睡的男子縱身一躍,雙雙滾入茂密的叢林里。
看到兩人安然無事,女子不舍的撇過頭,驅車快馬加鞭,一路向西。
此時殘陽西下,晚霞似血露漫開,染紅了半邊天。
……
死士一路窮追猛打,尾隨在後。
隊伍末端,烈焰寶馬上,一位神秘男子居高臨下。
烈風簌簌,他身披墨綠斗篷肆意張揚,雕繪蝙蝠騰飛的半截寶藍色面具罩面。下頜袒露勾勒出柔美弧度,朱丹潤唇與周遭陰厲格格不入,脊背如蒼鷹雄勢,眼仁嗜血毒辣,伴著眼角朱砂盡顯狡黠薄情。
興許是等的有些不耐,那人雙腿一蹬,騰的從馬背躍起,踏著無數死士的肩,一路飛奔而來,戾氣盡顯對著馬車抽掌一出,馬車即刻支離破碎。
馬似受了驚嚇,四處逃竄,女子不堪重負,被狠狠的摔向地面,在地上翻騰幾下便動彈不得。
走近一看,車內無人。男子眯起狹長眸子︰「好個調虎離山。」又道︰「我就不信殺不死他,統統給我分頭去找,勢必取下北平箬的人頭!」
得到少主指令,多數死士快速朝不同方向追捕,只留有少許在原地待命。
眼光一撇在地上垂死的女子,蒙面男子幾步上前掐住其脖頸,順勢將她拖起,聲聲冰涼︰「下作的東西,說!北平箬在哪?」
「呸!你不配……知道!」
‘啪啪’凌厲的兩巴掌摑過女子嬌女敕臉頰︰「你說不說!」
女子嘴角溢出鮮血,掙扎道︰「我寧死也不會……不會。」
‘ 嚓’,聲未落,男子已狠絕擰斷了女子的細脖。
「不知好歹。」男子起身往女子身上猛踹一腳。摩挲著翠玉扳指道︰「撕下她的面皮好生收著,至于其他的,剁了喂狗。」
驀地,一聲尖銳鏗鏘有力滑過,天際一只毛色沁亮的黑鳶盤旋,神秘男子手抵嘴‘嗶’一聲,黑鳶抖動豐滿羽翼俯身落下,溫馴立于男子左肘上,男子取下黑鳶腿側的信條,打開一看,神色頓時凝重,匆匆吩咐完就急速策馬離去。
……
綠野的山間小路,綠芙背著男子,一路磕磕踫踫,如履薄冰。
半響,綠芙放眼望去,前有碧河繚繞,後有撐天大樹聳立。就移身到樹下,將男子倚樹放下。
走至河邊剛想取一瓢水潤口,四面殺氣席卷而來,綠芙慌了陣腳。
死士攜刀沖來,綠芙側身一個飛旋踢,片片雪銀鏢驟然從廣袖口朝四方飛射,刺穿了數名死士結實胸膛,皆應聲倒地哀嚎連連。
綠芙見空拼命往昏睡男子狂奔,殊不知身後危機連連。
中鏢的死士逐漸回了意識,其中一位遁地一躍,撲倒並死死按住綠芙,綠芙一時難以抽身。死士越挫越勇,一把扯住綠芙的墨發使勁往後拽,疼得綠芙齜牙咧嘴。
綠芙眼中閃過狠絕,穩穩握住插在發鬢間的碧玉簪,眨眼之際,迅速扎進死士咽喉,死士‘呃’了聲當場斃命。
濃稠血珠隨著玉簪拔出,噴灑如注,赫黃的泥土霎時嫣紅一片。
……
樹下,一位死士警惕的朝昏睡男子緩步移近。
江言覺得自己好似睡了好久好久,睜開睡眼,環顧四周皆是蔥綠一片,倒吸了一口氣︰「嗯?這是哪?我不是在家里睡覺?」
見一名目含凶光的男子走近。江言警惕的扶樹站起,厲言喝道︰「你是誰呀?你別,別過來。」不安中又補了句︰「姐姐我會跆拳道的,還得過冠軍!」
說完作勢抖了兩下筋骨,轉扭著脖頸,一副隨時待發迎戰的架勢。
死士神情淡漠,刀一揮。江言一驚,利劍已穩當插在離自己脖子不差毫厘的樹干上。
江言尤為惶恐︰這真真是玩真的!
死士留神拔刀,江言見勢拔腿就跑,死士顧不得拔刀一路直追江言,兩人你追我趕的古代版馬立松比賽,便正式拉開帷幕……
江言在前闊步激昂,死士追得滿頭大汗,反反復復的來回奔跑在這片曠野里。
時間滴答而過,江言氣喘吁吁跑回樹下休息。看死士即將趕到,雙腿緊夾著樹身‘騰騰騰’往上爬。死士也不甘示弱,咬牙一股腦跟著‘騰騰騰’往上爬。
瞧死士伸手就要抓著自己的腳裹,江言慌亂大罵︰「死變態想死啊!敢動老娘試試,滅了你祖宗十八代,再讓你去坐牢!」
見死士絲毫不為所動,江言又‘蹭蹭蹭’往上爬……
……
河邊,寡不敵眾的綠芙逐漸落了下風。
一名瞎只眼的死士殺氣逼人,單手將綠芙舉起轉了數圈,又往堅硬的地面摔去,再掄起她的腦仁毫不留情的往地上撞,‘砰砰砰’幾下,綠芙已經暈頭轉向。
死士嘴角勾起一抹詭異,提刀就要砍下,突有斑斕彩絲四面八方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為數不多的死士捆綁在一起。
身著一席廣袖霓裳裙的女子盈盈從天降,膚如雪藕初長稱得她越發美艷動人,只是凌厲的眼神如冰山一角,寒中透森。
女子面無波瀾,手肘一掃,彩絲一出一縮,綠芙已乖乖蜷在女子懷里。
遠處若隱若現的叫罵聲,令她眉頭一緊︰「是王爺。」
綠芙吃力扯住女子衣裳,道︰「花音姐姐,快救……救王爺。」一語完便不省人事。
……
當下,江言正雙手環抱趴在大樹干上,微垂的腳都要把死士面頰給踏平了,鄙視啐了口︰「嘖嘖嘖,叫你爬,就你會爬!姐姐我再多送你幾腳,讓你舒服舒服!以後記得謝我。」
花音見狀,垂首見腳邊橫著把劍,目光一凜,便將五層內力集于腳尖。一踢,劍‘嗖’的朝向攻擊王爺的死士飛去。
江言憤恨使出最後一招‘無影腳’時,利劍橫空刺穿死士腰身,牢牢將他定在樹身上,一動不動。
江言低眉瞅見死士血流堪比瀑布噴灑。霎時,頓感寒氣深逼骨髓心肺,腦中似被蒙上白霧沒了思考,身子猶如殘繭破翼般往下墜去。
……
一刻鐘後,渡口客棧的西廂房內。
江言高燒不醒,郎中也素手無策,勉強開了幾副發汗的草藥應應急,一旁守候的花音和綠芙躁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踱步不止。
夢中,江言感覺自己飄然落地。緊接著,反復穿梭于亭台樓閣間,應接不暇的輝煌殿宇過眼如雲煙,消縱即逝。
轉眼,自己又置身在軒窗外,見閣內明燭燁燁,榻上兩孩童觸膝而眠的睡容,輝映在赤紅燭淚里,又夢幻般滑落。
走近,指尖還未觸踫到窗台,眼前的一切瞬息化為烏有。心里正納悶,滂沱大雨便‘嘩啦啦’打在身上。朱影紅牆下,一個看似八九歲的孩童立在驟雨中嚎嚎大哭,發鬢散亂,狼狽不堪。
江言跑過去想安撫他,想抱緊他,但伸手卻抱了個空。
落在身上的雨頃刻又變成似雪梨花,洋洋灑灑墜在天地間的每個角落。
……
風鈴般悅耳的笑聲合著宜人香氣撲面而來,江言情不自禁的尋去。梨樹枝干系著紫藤編織的秋千架,此刻,剛才孤身哭泣的孩童卻笑臉璀璨,賣力的為坐在秋千架上的孩童搖晃秋千,周身飄落迷舞的梨花,此景美輪美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