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才人,已經三更了。快回去罷。」宮娥勸慰道。
回去?是啊,她真的好想回去!武媚娘抬頭見夜黑風高,心情更加壓抑。她覺得老天跟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她寧可相信這只是一場夢,只是這個「夢」不知道何時才會醒。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但願袁天罡能找到時光隧道,助她離開這個草芥人命的時代。
「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里呆一會兒。」武媚娘親手將宮錦的骨灰灑進井里。
宮娥宮蓮宮旋見武媚娘這般情景,擔心她一時鑽牛角尖,如何肯走。見李治向她三人比劃手勢示意她們退下,宮娥等人才放心地離開。
「我不是說讓你們先回去麼?」武媚娘听得有腳步聲上前,以為是宮娥三人不肯走,她回頭一看卻是李治。
武媚娘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本王又不是你的宮婢,為何要听你的指示?」李治故意侃侃地說。
武媚娘白了他一眼,也不出聲。這個欠扁的家伙,真不知道陳碩真看上的是他哪一點?
「為何不說話?」平日這個小妮子早跟自己杠上了,這會兒這麼安靜,簡直讓李治有些不習慣。看來這個宮女的死,對她確實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我只想靜一靜。」武媚娘淡淡地說,言下之意就是讓李治請。
李治第一次見她這般光景,心里竟有些難受,這感覺簡直比平日跟她吵得面紅脖子粗難熬許多。李治只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月光下武媚娘安靜地坐在枯井邊,眼楮只盯著井里,淚水隨著她抽搐的肩膀滾下來。李治見了心被莫名地扯了一下,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惟有默默地陪著她。
良久,武媚娘才緩緩地說︰「這個世界會有輪回嗎?輪回是多少年一次呢?」
「不知道。」這個小妮子終于說話了,李治才稍放了心。
「希望她們可以輪回到一千年以後,不要再死于非命了。」武媚娘痴痴地說著。
李治會心一笑︰「一千年以後?太遙遠了吧。」
武媚娘回頭看向李治,突然覺得他沒有昔日那麼討厭,還多了幾分親切。
「你為什麼要留下來陪我?」武媚娘突然問。
李治愣住了。是啊,他為什麼會留下來呢?老實說他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知道他不忍心讓武媚娘一個人在枯井邊難過。
李治玩笑道︰「要是你一時想不開學了阮才人,以後豈不是少了個人跟我拌嘴?我自然是要看著你。」
「以後少了我跟你拌嘴,你不是落得清淨麼?」
李治笑了笑不語。這個小妮子會跟自己抬杠了,也就是沒事了吧?只是順便提到阮才人卻讓李治不禁想起了陳碩真,于是問︰「你與陳將軍何時結義?」
「關你什麼事?這麼八婆!」武媚娘有些不悅。
「你……」李治本想發作,可見武媚娘眼角的淚痕還沒干,便道,「我……不過隨口問問。」
「喜歡人家還不承認,裝什麼啊。」武媚娘破口而出。
「如此說來你亦知道她是女兒身?」李治果然猜得沒錯,原來知道陳碩真真實身份的不止他一人。
李治只顧著陳碩真的身份,卻並不忙著解釋自己與陳碩真的關系,更沒有想到武媚娘說這話的意思。
「知道又怎麼樣?」果然,這家伙沒有否認!
「沒有,」李治問,「本王只是很好奇,陳將軍為何會與你結拜。」
「都說了,我跟她之間的事,與你有什麼干系?真像個雞婆!」武媚娘沒好氣地道。
李治生氣道︰「雞婆是何意思?你是在罵本王對不對?你這個刁婦,簡直莫名其妙!」
「是啊!我是莫名其妙,我就是刁婦!你管好你的陳將軍,誰要你來管我?滾……!」武媚娘氣急敗壞伸直手臂指向出口。
李治何曾被人這般呵斥過,頓時一肚子怒火,他也不再說話,轉身便走了。
武媚娘見李治頭也不回地離開,更氣得肺炸。只是枯井邊確實陰風陣陣,她只得回了掖庭宮,一股腦地睡去了。
武媚娘也不去想為何因為陳碩真而跟李治慪氣,只是一連幾天見到李治,二人都分外眼紅。旁人因平日見他二人向來如此,便也不感到奇怪,卻不知有這麼一案。
這幾日,李治心情十分煩躁。想著這幾日武媚娘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李治竟一連幾夜合不上眼。
這晚,李治見窗外月光皎潔,便散步荷花池邊,忽見楊柳樹下,一人影呆坐在湖面,似有所思。
李治心想︰「長夜漫漫,竟有人與我相同。我何不與她聊聊心事,亦可安撫彼此寂寥之心。」
想到這,李治便走近道︰「在此想甚?」
這一語,嚇了那人一跳,回頭看向李治。原來這人正是武媚娘!
李治心下竟莫名歡喜,于武媚娘身旁坐下。
李治質問︰「夜已深沉,你獨自一人在此做甚麼?」
武媚娘顯然絲毫不買他帳,問道︰「那你這麼晚了,來這里又做什麼?」
李治端出王爺架勢,道︰「本王先問你!」
武媚娘白他一眼︰「不說就算了!」她一定是跟這個李治八字不合!
武媚娘便起身要離開。
李治見狀,心下一急,伸手忙將她拉住道︰「本王睡不著。」
武媚娘回頭,但見他眼波如湖水玲瓏蕩漾,不由得心中一震。
李治才意識到自己失禮,忙將手收回,道︰「既然大家都無心睡眠,不如聊聊心事,如何?」
素日厲言相向的人,今晚卻如此心細。武媚娘想來入宮這麼久,經歷如此多變故,心中亦無一人能聊,不禁深感脆弱,便回到李治身旁坐下。
「對不起!」李治突然道。
武媚娘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問道︰「好好兒的,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李治看向武媚娘道︰「宮錦之死,想必你定很難過。我還找你吵架,惹得你更不開心。其實本王這幾日見到你本想跟說的,只是你見到本王都不搭理,本王何必自討沒趣。」
武媚娘沒有到在宮里最了解自己的人竟然是李治。湖面上泛起的漣漪在月下閃著銀光印在李治恬靜的臉上,武媚娘竟有些看痴了。武媚娘第一次覺得李治竟是如此的帥氣!李治亦見著媚娘那清澈的雙眼,仿佛著了魔一般,緩緩將身軀貼了過去。
夜深人靜,偏僻柳樹下,孤男寡女,月下談心,不免萌發些情愫。當雙唇漸漸靠近,武媚娘驟然回過神來。她佯裝整理衣服,避免著尷尬。
她要離開這里返回二十一世紀,因此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再跟這里的任何人扯上瓜葛,尤其是李治——武媚娘在心里一直這樣告誡自己。
李治見武媚娘只埋頭整理衣角,心下有些著急,他上前一把將媚娘的手抓住。
武媚娘的心不禁震了一下,趕緊掙月兌開來,還不忘罵道︰「臭流氓,你又想佔我便宜?」說罷起身便要逃跑。
李治忙上前將她攔住,只雙眼注視著她。
「好狗不擋道,你給我讓開!」武媚娘開始心跳加速竟不敢看李治的雙眸,只想繞道而走。
「不許走!」李治一把抓住武媚娘的胳膊。這個小妮子,為什麼一定要對自己冷眼相向?
「放手!好痛!」武媚娘掙扎著。
李治見她有些痛苦的表情,忙松開了手,亦怪自己方才一時心急而太過用力,于是輕聲問道︰「很痛嗎?」。
「不要你管!」武媚娘一把甩開李治的手。
「你這個女子,怎麼說翻臉就翻臉?」李治簡直對眼前這女人琢磨不透。
武媚娘也不理他,只冷冷地道︰「讓開!」
李治心灰意冷地道︰「你真有如此討厭我麼?」
「你也不見得有多待見我!」武媚娘不冷不熱地說。
「不是的……」李治一把抓住武媚娘的雙肩,讓她看著自己的眼楮,一字字地道︰「我喜歡你!」
武媚娘不禁怔住了。他……喜歡……自己?天哪!怎麼會這樣?
「你吃錯藥啦!」
李治篤定地說︰「本王真的喜歡你!」見武媚娘錯愕的表情,李治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來的勇氣。
「……」
武媚娘對李治這番赤果果的表白始料不及,一時亦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忽然她感覺額頭被輕輕啄了一下,武媚娘頓時飛紅了臉轉身跑掉了。
該發生的始終還是發生了。時間推動著歷史的發展,一切慢慢走向史書記載的軌道。
只是李治怎麼會這樣喜歡上她呢?他們倆不是水火不容的嗎?武媚娘這晚徹底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