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之將死,其鳴也哀。
悟空還在雲端就能听到瘸腿瘦猴的慘叫聲。趕緊按下雲頭,一看,阿修羅女正張開她的血盆大口準備生生把瘦猴咬死呢。
可憐的瘸腿瘦猴,一輩子沒見過這麼極品的美女,結果卻是被用來塞牙縫的,真是杯具呀也麼哥。
悟空一個猛沖,迅疾如風地從阿修羅女的縴縴魔爪下把四腳亂蹬的瘸腿瘦猴搶了出來。
瘦猴一睜眼,一看是「老大兄弟」,竟涕泗交流地抱住悟空的脖子念起佛來︰「阿彌陀佛,我還活著,真是……嗚嗚……太好了!」
悟空脖子癢得不行,忍不住一把將瘦猴推了出去。瘦猴再度悲哀地發現,自己還得面臨死亡的威脅。
「救命啊……」
「啪……」
水簾洞外的深水潭濺起了歡樂的浪花。
悟空環顧四周,發現眾猴正被趕至水潭周圍待宰,趕忙跳過去問道︰
「你們‘大兄弟’呢?」
眾猴目光哀怨地一致看向水簾洞︰
「大兄弟本想帶領大家跳進水簾洞,不料忙中出錯,一頭撞到崖壁上,以身殉國了。」
一只老猴顫巍巍上前,啞著嗓子說道︰
「我準備在史書上為他重重記上一筆,並建議給他取個廟號︰‘馬烈帝’……」
悟空想撲上去痛毆老猴一頓的被阿修羅女的尖叫打斷了。
「靠,你就是孫悟空吧!來得正好!沒想到我英明神武的父王竟斷送在你這麼個不起眼的小猴子手里,真是陰溝里翻了大船!今天,我要好好想想,怎麼才能讓你死得夠慘,夠難看!」阿修羅女仰天長嘯,「父王!你在天之靈好好看著吧!女兒要為你報仇了!」
阿修羅女張口一呼,一道火焰沖天而起,把天上的白雲都烤得瞬間消失了蹤影。雙手一伸,艷麗的指甲陡然間變長了數倍,十根彎曲的手指盡皆變作青綠色,顯然因為憤怒而蓄滿了劇毒。
「慢慢慢」,悟空往後退了退,雙手向下按了又按,作出「冷靜」的姿勢︰「報仇的事好說。我先問你一件事,你們的血毒要怎麼才能解掉?」
「哈哈哈……」,阿修羅女氣急反笑,「沒見過你這麼厚臉皮的!要是我殺了你父親,現在還要請你幫忙解毒,你會答應嗎?」。
悟空道︰「你這個假設不成立,因為我根本沒有父親。或者說我是天地所生,我的父親就是天。沒人能殺得了天吧。」
阿修羅女愣了一下,又怒道︰「少廢話!老娘就是和你沒仇,也不會有那份兒閑心跟你救什麼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的生靈!你給我受死吧!」
驀地一揚手,伴隨著手底一縷青煙,一顆碧綠的銷魂珠激射而出。
悟空一張口,堪堪用牙咬住,然後嘴一閉,眼楮也不眨地咽了下去。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怎麼解毒了吧?」
阿修羅女被悟空出人意表的怪異行為弄得有點蒙,盯著他上下蠕動的喉結,喃喃道︰
「難道你真是活膩了?銷魂珠的毒乃是我的血精所煉,除了我父王的血,無人能解,現在你就慢慢品嘗我的血毒滋味吧!」
悟空一听,不由得放聲大笑︰「本來想自動以死謝罪,希望你能萬一發點善心,救他們一救的,現在不用了!謝謝你告訴我怎麼解毒!」
阿修羅女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咽喉已被悟空制住,身體不由自主地跟著悟空騰上半空,待恍惚間落下來,冰涼的海水已將他二人淹沒。
悟空用他那個尖尖的金色耳釘劃破自己的手指,任憑猶帶一點紅色的海水逐漸侵入自己的血液。不一會兒,悟空臉上隱現的青色漸漸消褪。
「還得麻煩你忍著點兒……」悟空使個定身法兒,劃開阿修羅女的十指,血滴了一會兒,海水逐漸變作澄清。
可是這還不夠。悟空不得不把阿修羅女帶換個地方,然後再劃開她的腳趾……
還得再換個地方。悟空把銷魂珠從阿修羅女身上全部搜出來,扔到海里。仍然有效,然而還是不夠。
悟空嘆了口氣︰「有點對不住。本不想殺你,可是留著你也是個禍害。一旦放了你,早晚你還得跑來濫殺無辜。」悟空兩眼一閉,阿修羅女眼睜睜看著那個「耳釘」指向了自己脖頸。
………………
疫情已解,天高氣清,萬象更新,四海歡騰。
眾龍王專門設宴,以最高的規格招待了悟空一頓。
只是西海龍王很小心地把小白龍藏了起來,悟空始終沒再見到他。
雖然引發疫情的罪魁禍首本來就是這只猴子,然而打一巴掌給個棗吃,大家還是對他感恩戴德,沒人肯再提當初。
眾龍王甚至還湊齊了一副極其英武氣派的披掛和頭盔,以金盒盛了,鄭重其事地送給他。
悟空穿戴好了披掛,在四海龍王的簇擁下,舉著大棒,衣錦還鄉。眾猴一見,眼前一亮,紛紛盛贊猴王之美。
有老猴的頌詩為證︰
「郁郁煌煌,金甲耀日;威威赫赫,絳袍伏龍。德被四方,千山朝賀;芳流百世,萬類稱揚。美哉!落雁沉魚不足以形容其萬一;壯哉!開天闢地未曾聞神武若是也!」
悟空被眾人捧上了天,又喝了兩口酒,一時激動得忘乎所以,決定改個新的稱呼來適應他現在的威武。
老猴道︰「大王以前不稱王,那是謙遜。現在您神功蓋世,文成武德盡人皆知,再不稱王也說不過去了!您長得又這麼英俊,自有猴以來,未有能比者,不如就叫您‘美猴王’吧!」
「好!美猴王!美猴王!」眾猴一听,群情激昂。
悟空點了點頭,默許了這個稱呼,但總覺得光是「美」還不夠。
「老子天下第一,誰也不服,論武功,論功德,大約可與天齊了吧?待俺也給自己起個夠響亮的名頭,就叫‘齊天大聖’,如何?」
眾猴一愣,「齊天大聖」?這……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瘸腿瘦猴自打從水潭里爬上岸,一直沒找到機會向悟空表達謝意,這回總算可以出頭了,只見他一下擠到悟空面前,大聲叫好,並且高喊著「齊天大聖」磕下頭去。眾猴于是跟著山呼萬歲。
齊天大聖哈哈大笑,吩咐眾猴準備一面超大的旗幟,就讓母猴們在上面繡上「齊天大聖」四字。
酒足飯飽,悟空走上山頭,解開衣襟,迎風納涼,一時詩興大發。
眾猴只听他朗聲吟道︰
「天長地久,你是俺心中最愛的男友;
地久天長,俺是世間最美的猴王!」
悟空一回首,就見老猴正在那兒奮筆疾書。
悟空笑道︰「先別記了,等俺辦完事回來,你見了他本人再好好描繪一番吧。」
眾猴忙問大王何事。
悟空目光悠然,仿佛越過了萬水千山︰
「找回你們的王後。」